萧云心头一震,微微眯起双眸,深深望了他一眼,轻笑道:“精辟。”
他双手环胸,慵懒半躺在座位上,回想起陆羽的话,越想越觉得有深度,又笑了几声。
陆羽觉得有点古怪,望了他一眼,轻声道:“笑什么?”
萧云摸了摸鼻子,轻声道:“我在想,我和你的性格差不离,不知能不能成为朋友。”
陆羽怔了下,随即露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朋友不都是志同道合的吗?”
萧云轻声道:“若按照你的太极理论,我俩正好都是阴的一面,相斥了。”
陆羽笑笑,轻声道:“那更好,负负得正。”
萧云拨开云雾,也跟着笑了起来,轻声道:“陆羽,你的工作是不是心理医生?”
陆羽轻声道:“不是,怎么了?”
萧云笑意玩味,轻声道:“因为我觉得你每句话都能抓住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陆羽一愣,随即竟放荡不羁地笑了起来,破天荒头一次,好不容易忍住笑,瞪了眼一脸无辜状的萧云,假意怒道:“萧云同志,请你说话不要太婉转,想骂我很会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就明说,没必要整得那么文绉绉的。”
萧云愕然,轻声道:“这都被你听出来了?看来以后要骂你的时候,得再迂回些。”
陆羽一时无语,很想赏赐他一个板栗,没再交谈,将注意力集中于开车上。
他开车很稳,让人感觉不到车在行进中。
一般而言,日本车过于轻盈,比较难把握,不像德国车的严谨,也没有美国车的稳重。
但这辆尼桑让陆羽开起来就像一台匀速潜行的潜艇,没有丝毫波动,如开着林肯一样。
林肯无论做人还是做车,都是四平八稳的。
萧云在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感觉陆羽的性格真的与他多少有点相似,平淡如水。
他觉得陆羽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没有过多的颜色渲染,只是黑色与白色的交替,很淡很淡,却让人许久回味,和他在一起时没有一丝的压力,淡然宁静得甚至连空气都可以忽略。不因物喜、不因己悲,大概就是形容他们这种人的。
君子之交淡如水。
行了一段路程,陆羽把车里的音乐打开,竟是梅派的青衣名段,《贵妃醉酒》。
梅兰芳细腻婉转的嗓音潺潺流出,杨贵妃那酒入愁肠的醺醺醉意仿佛就呈现眼前。
萧云惊愕,这是母亲最喜欢的一段青衣,在云浮山时,经常听见她对山引吭清唱。
唱词依旧,人影无踪。
“不好意思,我车里没有流行歌曲,京剧可以吗?”陆羽略显抱歉道。
“太好不过,忘了告诉你,我也喜欢京剧。”萧云微笑道。
“真的?这也太巧了,我们俩可以用一个成语来概括,唉,怎么说来着?”陆羽问道。
“臭味相投。”萧云微笑道。
“对,臭味相投,这词够标致,我喜欢。”陆羽轻柔乐着。
萧云沉默了下来,神情平静,沉浸在梅兰芳所塑造的美人醉态酣然的世界。
哀而不伤,月洒西楼。
这是母亲在幽幽唱起这段青衣时,萧云的内心感受。
他常常躲在远处偷听着,山边那微微颤抖的倩影,落在他眸中,顾影自怜。
她还好吗?
萧云抬头三十度,透过车窗望向远方,眼眶泛泪。
他并不喜欢流泪,但再刚强的一个男人,在想起母亲时,也会变得温柔,想撒骄。
陆羽轻瞥了眼这个怔怔出神的侧影,眉毛微皱,眼神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