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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一代人,曾以无可掩饰的痛苦;数十万家庭,曾以生离死别的悲剧;无以数计的人,曾以肉体和精神的重创,给我们换来这一些素材,注入我们的笔管……此时,我感到笔管重了,肩上也压着一种不能下卸的责任和使命。

并因自己缺乏才能完成这一使命,而对同时代人,特别是在那场大灾难中死去的人们‐‐无论是反抗的或是没有反抗的,怀着一种深深的内疚。

(2)

当一个时代刚刚结束。尽管现实如同风暴已过的天地那样全然更新,但作家要如实地描写这刚刚过去的事并非易事。他必然要受着各种社会因素、政治因素、习惯意识和一时难以斩断的千丝万缕的旧势力的束缚与扼制。凡有责任感而动了笔的作家,还往往会经受到各种形式的非难、责怪与攻击。

这些,在中外文学史上已有无数例证。我们这一代作者有此经受,不足为奇。

还有些刚刚被从深渊里打救上来不久的人。他在抱怨过去时,是你的知音;但你要认真地研究过去时,他却用一双不安的眼睛打量你。

他竟害怕你将过去的一切彻底揭开,害怕你解剖这阴僻的一角,害怕看到这伤口还在流血。他喊着叫着,要你赶快fèng合伤口,涂抹上不疼不痒的消炎药。似乎这样才会万事大吉;似乎我们不写,生活就没有出现过、发生过;似乎依了他们,才是最爱护明媚的今天和更美好的未来。

这些人,如同在笼中呆久的鸟儿。你放它出来,呼唤它自由,它反而不肯出来,不肯振翅远飞。好像它怕这天空太大,阳光太亮,林子里过于宽敞。

它担心弄不好连笼中那块活命的咫尺天地也要失掉。当你发誓要毁掉笼子时,你在他们的视网膜上反而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歹徒。

但是一切都会时过境迁。总会有一天,新生活渐渐以它的活力挣开束缚它的硬壳;曾经牢牢制约它的各种旧的社会势力,都将随着岁月的消失而消失。到那时,我们都成&ldo;古人&rdo;了。地球在它永恒的转动中变成了我们难以预料的一番景象。到那时,人们便要用公正的史学家的眼睛来检阅我们留下的书了。他们首先要看我们写得是否逼真如实,我们笔下的人物是否是当初曾经活过的,或者可能活过的。这把衡量过去的尺子就相当苛刻、严格和客观。没有因情面而放宽一毫分的尺度;连一方寸的遮羞布也没有,一切都是赤裸裸的。将来的人会在留下的各种书籍、报刊档案所提供的事实上反复地辨别真伪。这就是说,有受骗的时代,没有受骗的历史。

我深知,如果我为了急于发表一篇并非虚假的作品,不得已套上了应时的包装;或者言不由衷,吞吞吐吐,在真实上多多少少打了一些折扣;或者在一些鼓足勇气抒发对生活的真实感受时,还夹带一两句违心之言,用以平衡良心的冲动所造成的失算。那么,我的书会渐渐变得廉价、失色,最多几年就无人问津,甚至无人知晓。因为谁也不愿意掀开掺杂着谎话的书页。

也许,这正是我们一代作家尚未摆脱的苦恼。因为,任何一个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作品与世长存,如同任何一个母亲都切盼自己的儿女长命百岁。他愿他的产儿常在,哪怕他自己死掉也不在乎。

幸好,近几年来新旧思想经过真正、反复、艰难的较量,我们文坛上的现实主义才显光华。但我清醒地看到:

它仅仅是刚刚抬起头来。

它因久别而变得生疏了,许多人还不习惯。

它还在挨骂。

然而它却像一个刚刚破土、充满元气的巨树的粗芽。被大火烧荒的中国文坛,将被它成长起来的繁茂、青葱和浓郁的枝叶所覆盖。

为了它,我们这一代甚至应该有一种坚定十分的献身精神。

(3)

出于上述想法,我给自己确立下实际上难以完成的设想。

我将坚持按照自己的设想去工作,也将不断接受各种高明的批评修正和补充自己的设想。我计划逐步把自己所写的这方面内容的小说,收集在一本本集子里,顺序地排下去。我没有能力用一部大部头的洋洋巨著,概括整整10年的动乱生活。

却从我自己熟悉的生活和人物出发,创作了一群中短篇,从多侧面地反映了这10年相当纷乱庞杂、无所不至的浩劫。

我经历了&ldo;非常时代&rdo;。恰好又是在我已经成熟的年岁里。历史难得有这样的机遇:整个社会和人,一下子就明明白白展现在眼前。各种各样的人,平时不易窥探的内心深处的一切,也在这翻来覆去的、生死相关的矛盾中,使人看得一清二楚。

我自己在10年中,是幸运儿,又是受难者。我之所以受了难还感到幸运,是因为生活给我的东西实在珍贵和丰富。当生活把我的一切都夺走后,才把最宝贵的东西馈送给我‐‐这就是我酷爱的文学。生活并没有戏弄我。因为,没有崎岖的生活的路,没有磨难,没有牺牲,也就没有真正有力的、有发现的、有价值的文学。

在那10年里,我就立志要把它写下来。而且悄悄写过许多篇。写好后,便埋葬在院子的砖块底下,插在邻居的墙烟囱孔内,或装进塑料袋,卷成卷儿,塞进自行车的横梁管儿里面。有时感到不安全,就拿出来一篇篇偷偷地烧掉了。现在所剩无几。我现在要写的或收进一个个集子里的一些篇,就是当初写的。虽然终于写出来了,我却依然可惜那些烧掉的文字。有些当时身临其境的感受,是过后再也回忆不起来的了。

我相信将来的人,肯定会大写特写这10年。他们将会写得自由自在,无所顾忌;他们可以随意翻看我们至今不可能了解到的东西。这是我们没有福气享受到的方便和写作中的快乐。为此,他们可能写得比我们深刻得多、广泛得多、直率得多。

但由于我们是这10年的目击者、参与者、幸存者。我们的亲身经历、感受、见闻,是后人无法直接体验得到的。我们记忆下来的东西,都具有史料性质。这也是我们要写它的一个重要缘由吧!

14辫子的象征和寓意‐‐《神鞭》之外的话

(1)

我自己不把《神鞭》当做一般意义上的历史小说。这并非故弄玄虚,而是我写这小说时的一种十分明确的观念。

当然,我羡慕那些写历史小说的高手‐‐他们像数百或数千年前生活的目击者那样,使你深信他们是那段历史的权威发言人;他们能把死去的生活,喘着气儿地恢复过来,那种无所不精的历史知识与高超的历史复活术,常常叫人难以置信。我曾经也努力要成为这中间一名佼佼者,写过《义和拳》、《神灯》、《鹰拳》等等,但都没有越过自己渴望的高度。在这个项目中我成了个笨手笨脚的家伙。

基于这点,《神鞭》与上边所说的历史小说却是完全两种小说了。

谈到历史的功能,我想大家都有一致的看法,它不是把人拉向遥远的过去,它的活力正是表现在它对于当代社会的作用。这也是历史最高的存在价值。本来,现实的一切都是从历史发展而来;即便对历史的某种反动,也与历史难以分割;反传统也是传统的另一种结果。因此我们从古今对照中所获得的思想,会使我们矫正现实并看清未来。不少作家从这中间获得启示,用或显或隐的古今对照的方法写作。

这样做,写历史就会对现实产生再认识…,写现实便是对历史的再认识…,而对历史的再认识也就是对现实的再认识。

近两年,我常常在对历史的回顾中,偶然或必然地联想到我们的当代社会;同时又在对现实的沉思中,自觉或不自觉地联想到历史,往往看起来不可思议的,其实是历史的必然;令人惊愕的突变,往往在历史中早已稍稍埋下种子。这种联系,使我对历史和现实的认识都加深了。只要这古与今两根线一碰,思想中某一浑浊处立时就亮了。然而,这两年我们的作家们成熟的标志之一,已经不是有一个想法就写一篇东西了。我们既要深透地钻研与弄明白这一个那一个历史或现实的问题,又要整体地把握我们民族的过去与今天。只有把过去与今天所有线头都接好,才能有条不紊地走进我们民族这个庞大又复杂的结构中去,调整它,发动它。

因此,即使我写的是历史生活,这也是一部现代小说。不知别人是否同意我这个观念。我想,比如复古,就是现代人的一种意识。复古与守旧不同。

复古是现代人充分享受了现代文明,才产生从历史索取财富、补充、需求和满足。我就是想写出这样一种在明确的现代意识把握下,以历史生活为内容,充分表达我在古今对照下那些思想感受的小说。这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小说?

我琢磨了很长时间。

反正用《神灯》、《鹰拳》等这些办法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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