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漆漆的长廊上时,她听见红叶凋零的声音,清脆的,很像心脏破碎的声音。
红叶盛放的奢华,恰似他的容颜。沉醉复沉醉。醒时,叶落如cháo退。这一场红叶般刹那绚烂又刹那飘零的时光,终于走到了尽头。然后,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他和她,再不相见。
再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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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
秋雨一阵下了好几天。
直到长恭出发前去漠北的那天,天终于放晴了。
因为不愿意应付那些假惺惺前来相送的同僚,她想趁着天色还没亮就带着小铁出发。
&ldo;长恭哥哥,就算到了漠北我也要留在你身边。&rdo;小铁皱着眉小声说着。
长恭将她抱上了马,拍了拍马背,&ldo;小铁,听话,现在你回到你的哥哥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我是去驻守边关,和阿景是敌对的双方,随时都可能发生冲突,你不适合留在我身边,明白吗?&rdo;
&ldo;我不回去,我是你未来的王妃,长恭哥哥,就让我为你做挡箭牌吧。&rdo;小铁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ldo;傻孩子,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我不能耽误了你。&rdo;长恭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神色,&ldo;而且,我不想用女人做挡箭牌。&rdo;
&ldo;我……我不能回去。&rdo;小铁的神色微微一变,&ldo;当初我是骗哥哥说来刺探齐国的情报,他才同意我跟你回来的。但实际上我什么也没做,因为,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你走。更何况,我也是齐人,我不想去---突厥。&rdo;
长恭的眼中微光一闪,&ldo;原来是这样……&rdo;她沉思了几秒,上前解开了飞光马的缰绳,&ldo;那你就先随我到漠北再说吧。&rdo;
&ldo;嗯!&rdo;小铁的唇边露出了一个笑容,目光随意的一瞥,忽然指着正策马朝着这里而来的一个身影,&ldo;长恭哥哥,你看那不是恒伽哥哥吗?&rdo;
长恭转过头,只见那骑马的蓝衣男子已经稳稳地在离她不远处停了下来,黑色的发丝随风飘扬,他就那样静静地在那里,像灵动不羁的风,潇洒飘逸;似纯静而澄澈的云,轻风澹泊……阳光被遮挡在他的背后,逆光模糊了他的脸。
但不知为什么,长恭似乎没有看到他唇边那抹习惯性的笑容。
&ldo;高长恭,你也未必太没义气了吧,连今天出发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把我当好兄弟?&rdo;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不满。
她理亏的低下了头,讪讪道,&ldo;恒伽,我,我只是不想麻烦你了。&rdo;
&ldo;可是你忘了这个,不是还要麻烦我吗?&rdo;恒伽指了指被拴在马身一侧的东西,&ldo;你的面具,不要了吗?&rdo;
长恭不禁啊了一声,&ldo;我还真忘了,恒伽,原来你是来送我这个的!&rdo;
&ldo;我--不是来送你这个的。&rdo;阳光不知何时藏入了白云中,将他的神情一览无余的呈现。他的目光深不可测,像穿透了几百年的时光从深处深深地凝望着她。
长恭有些不解的抬起头来,忽然又听到他温柔的声音低低响起,&ldo;长恭,我陪你一起去漠北。&rdo;
&ldo;什么?&rdo;她瞪大了眼睛。
&ldo;你代替了我的父亲,那么我代替我的二哥,这不是也很公平吗?&rdo;他的唇边勾起了一抹狡猾的笑容。
风卷动着地上的枯叶,那几道枯黄的影子在半空中划过几个圈,轻飘飘地游离在空气中,忽地又被一股气流卷起,忽地又下坠,如此往复,居然迟迟不落地。她的耳边没有树木沙沙作响的声音,鸟鸣声,风声,虫吟声,一切的声音都静止了。
然后,她的眼睛陡然胀痛酸涩起来,胸口剧烈闷痛。
内心有一种颤动,眼中有一种滚烫的液体在转动。
&ldo;出发吧,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rdo;他漫不经心的掉转了马头。
&ldo;恒伽,你,你可想清楚了?你会后悔的!&rdo;她将眼内那滚烫的液体生生逼了回去,急急道,&ldo;那里可是漠北,是漠北……这值得吗!&rdo;
他侧过了头,淡定的调子如同清晨的雾气般自然地浮现,&ldo;长恭,我不是说过了,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两条蚂蚱。&rdo;
她微微一愕,过了半晌,脸上罕见的浮起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ldo;嗯,明白了,恒伽,我们---一起去漠北。&rdo;说完,她甩了甩马鞭,两腿一夹马肚,马儿撒蹄飞奔。两旁的风景在不停倒退着,她握着韁绳的双手已被勒得裂了口,只一劲催马前行。飞光马啊,跑吧!跑出邺城,跑出这繁华之地,跑出这伤心之地,跑出这个有很多不想再见的人的地方,直跑到那浩瀚无边的漠北糙原中去!
恒伽的唇角微微一动,也追了上去。道路两旁的枝条被骏马驰过带起的劲风吹得荡了起来,悠悠扬扬。他闭上眼睛。前方是什麼,他尽皆不管,他只是驰马向前,任风自耳畔呼啸而过。
能与那人在一起,便是再多磨难,也是值得。无论是以什么身份,无论是到哪里,他只愿与那人并肩联袂,一路同行,看尽年年柳色,夜夜月光,千溪繁星,万里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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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驻军的条件,比他们想像的更加恶劣。这座位于边关的小城,人烟稀少,物品缺乏。尽管有大名鼎鼎的斛律光驻守在这里,但生性野蛮残忍的突厥人还是会偶而来突袭附近的小城镇,掠夺财物。
在驻军统领的下榻处,长恭见到了分别许久的斛律光和斛律须达。他们在这里等着将所有事情交接完毕才能离开。斛律光从之前收到的信中已经了解了大概,所以也清楚长恭忽然提出到这里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