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子眼中潋滟迷离,睫羽轻扇,面庞颜色似一滴露水。往常的艳逸都被她此刻苍凉复杂的情绪压住了。她盈盈清冷的眼波仿佛倒插在他心上的尖刀,在这一刻,已然根深蒂固,再次牵动他渗入骨髓的旧伤。
苏毓钦清雅的容颜上泛起一丝漠然的笑意。好像是累了,倦了,也乏了。
她是明白他的意思的,内心被牵出一股软弱而无力的恨意。忽然,她站起来,走到船檐。
破月心中猛然一紧,以为她要跳下江水,忙疾步上前,却见她并没有跳,只是站在那个边沿,离苏毓钦更近了一点。
归雪苦笑。
她不会做那种事的。
苏毓钦抬眸,感到她全身环绕了一层苍白而透明的光,像变冷的篝火堆里升起的袅袅烟雾。她淡青色的裙摆浸染了水色、湖光、月华与灯影,却没有了轮廓。分明是在向他走近,身影却仿佛越来越小,像是要融化在黑夜里的水月镜花。
还好,至少我们还有个告别。
雪儿,对不起。
……什么都别说了。我受得起,我也相信你。你既已做了如此决定,我便带着泽儿,等你回来的那一天。
……要是我回不来呢?
……回不来?说什么胡话,你敢?
……
今夜过后,你我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自古此山原有,何事当时才见,此意有谁知?
船动了。
半柱香的功夫已完。船夫谨遵他之前的命令,划桨开船,载她离去。
归雪没有抗拒。
手伸进了衣襟里,触摸到他以前给她的银叶子。
他的船与她平行地驶过一段距离,渐渐分开。他默默转身,进了船舱里。
满面的凉意,彻骨生寒。一刻转身,她的心向着隆冬腊月的深黑的夜晚坠落而去,再没有柔和的光明。
江边忽然一片火光大盛。密密麻麻的士兵,紧密地包围了半条江水。
苏毓钦动作之快超乎所有人的意料。百里若耶带着人马赶到江边的时候,两条船已经驶到江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