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归雪!&rdo;季无雨一声急呼,扬鞭将欲追她,然羌人的铁骑已然赶上,顷刻间将他与她隔开。他以前还从未见过她跑得这样快,跟兔子一般,心里顷刻间涌出一股说不出的酸痛。这种酸痛的感觉,上一次出现,也只是在母亲死的时候吧。
&ldo;归雪!&rdo;他沙哑的声音穿越尘土和兵戈之声,却再也到不了她的耳边。不!这一切怎么能发生呢!?她一个人要怎么办!?这群胡人全在追她!
他抽出长剑,准备与这些人拼杀了去寻她,却惊觉自己的四肢已经渐渐没有力气。箭头上的毒性发作得很快,掠夺走了他的体力。他心中一痛,当即用最后一点力气斩断胳膊上的三支毒箭。怀抱中粉嫩的小婴孩阻断了他最后一搏的幻想,他最后朝她离开的方向望了一眼,拼尽最后的力气,带着泽儿离开此地。
由于归雪转了方向,大批的羌兵都被吸引走了。一群持刀的毛子兵正轰轰烈烈地追赶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不亦乐乎,好像在狩猎一般。
&ldo;抓住她!&rdo;
北风翩翩卷起她的衣裳,萧萧入耳,两眼黑茫。归雪强打起精神,心知无论论武力还是论体力都拼不过这群人,更何况自己气力已竭,索性勒马停下。
众毛子兵一见&ldo;猎物&rdo;竟自己停止了逃命,不由又是诧异,又都相视大笑。为首的人笑过后,指她问道:&ldo;你为何不逃了呀?可是被我们吓破胆了!?&rdo;说罢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马背上的少女静立了一瞬,不紧不慢地调转过马头来。她只是发丝微乱,神色有些憔悴,然而依旧脊背笔直,丝毫不显狼狈之态,如一朵峭壁上山花临风绽放。所有人在她回转过身来的时候,都猛然大惊。
这可是中原最好看的女子么!?怪道南楚王点名了要。
不过擒了她以后直接去送与那南楚王,岂不是有点可惜了?
听说她的丈夫已经亡故。这么一个如花美人,无男人依傍也是怪可怜的。
所有人心中都不约而同转过这样的想法,却听那女子忽高声道:&ldo;尔等看清楚了,我前面就是悬崖。再上前一步,我便跳下去!&rdo;
朔风凛冽,北顾中原,一切皆成虚妄。轻生之念,她本也知道自己不该起,但今日被逼到山穷水尽,她宁愿择死自毁,也不愿受辱含冤。
前方竟是悬崖!?此处地形奇特,站在几步之远的位置,眼前景色与远处恰到好处地连成一片,眼观之竟会以为是路,而不辨是崖。她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ldo;姑娘且慢!&rdo;为首的长胡子大喝一声。
后边一个黑脸指她喝道:&ldo;小娘们废话什么,快跟我们走!&rdo;
归雪傲然一笑,正要再开口,却见他们后方,渐有烟尘漫起。
&ldo;你看什么呢!?&rdo;黑脸皱起浓眉。
归雪眼中涣散神情渐渐聚起,竟发出了笑声。
仰头,笑得如残阳滴血。
为首的人预感不妙,朝后看去,猛然叫道:&ldo;不好!有人偷袭后方!&rdo;
所有人当即阵脚大乱,转而向后应对去,与那不明的一方厮打成一片。这头,归雪却感觉自己落了自由了。烈烈的山风吹拂着她单薄的身子,她将双臂张开,拥抱住一股冷风,嘴角勾起一抹苍凉唯美的笑意。
天色黯淡了下来,月儿的影子正隐隐显出,笼罩在这一片地域的,正是傍晚时分浅淡幽凉的蓝光。她的身子在天地间好像变得透明了,透明到与万物融为一体。
她想,这一世,她依然眼睁睁目睹了天下始乱、山河破碎;这一世,她依然没能和他走到最后;这一世,她依然没能保住身边的人……母亲早逝,她不曾有过一个温暖的真正的家庭;爱情早凋,留她一人默默吊唁;朋友为她所累,一个个离开。这一世她混得依旧如此凄惨,比之上一世可有什么长进么?
隐隐有些悔,却也不知要如何才能不悔。或许执意挽留根本就是无用的。她放不下他的死,可紧握不放是逆天而为,将使她永远无法获得内心的安宁。
可是此刻她只想遁走。
随他去,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是她的情。
另一面,是她残存的理智,它告诉她她不能走,走了便是对不起所有为她牺牲的人。她的命不只是她自己的,在她决定结束这条命之前,她没有途径去征求他们的同意,却也不该完全无视他们的意见。
然而这一切又哪里能说得清楚呢?到最后,还不是什么也不曾有过,什么也不曾念过。
脚步终究还是动摇了,向着情的那一面动摇。她的身子向后倾去,如被急雨打湿的山花,急速将下。
霎时间,一阵劲风卷过。眼前忽出现一抹红衣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她即将下坠的身躯。
眼前的女子目似流火,微有怒意地看着她,与她一身苍凉凄美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在两方对战的尘埃前静立。
&ldo;南宫络?&rdo;归雪微张大眼睛,与对方流火怒目对视。
&ldo;你不该这样做。&rdo;南宫络说。
归雪凄然一笑,&ldo;我要怎么做,该与不该,郡主拿什么来评断?&rdo;
南宫络没有回答她,只一挥手向后方激战正酣的人马道:&ldo;你看见了吗?!我带人来此处为父王采药,正巧看到你……我就带着他们来救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