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地跌倒下来,那老人自始至终没认真看她一眼‐‐她已将她当成了这世上苦难百姓中的一员。
她慢慢地抬起头,慢慢地,看向自己的塑像。
不,她不值得别人这样,不值得!她不过是个为情落魄的寻常女子,她会厌恶硝烟和流血,会想办法躲进她的桃花源!她是懦弱的!她不值得你们祭拜!
下了很大的力气,她才强自压抑住想要站出来阻止这一切的冲动。
这些受难的百姓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如今,不管祭拜那尊灵女塑像是否真的有用,那都是他们现在,过去还有将来希望的,唯一一线念想啊……如果被损毁,岂非更将他们推向了更深的无望苦海?
眼前渐渐泛起了潮意。她跪在最后,没人注意到她。在祭拜仪式结束以前,她踉跄地站起来,默默地离开了这里。
明日的朝阳,还会照常升起。
第99章
谣言已在整个军队上下蔓延。此战之胜,全仰赖百里扶风的战局部署,可不让喝庆功酒却叫人心里边有些不舒服。
很快又有第二波谣言传开,说他自己私底下喝酒吃肉,醉得好不快活。
殿内烛光幽幽。百里含章为他倒满第三杯酒,双眼醉意迷离。自上次受了江休的毒针,他虽得神医诊治捡回一条命,但根子上受了创,只能用药吊着,加之精神上受了折腾,境况大不如前。现下敌国来犯,眼见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的二弟竟开始经手军务了,不由对他愈发嫉恨。
&ldo;来啊,怎么不喝了?咱们兄弟两有多久没这般好好说过话了?连你哥的面子都不给了?&rdo;他醉醺醺地端起对方面前的酒杯,送到他嘴边,&ldo;喝呀!今夜不醉,不许回去。&rdo;
百里扶风忍无可忍。他忽然一下子站起来,夺过那杯酒,对着百里含章兜头浇下。
&ldo;你清醒一点。我是听闻你这里截获了敌军的密报才过来,不想你竟是如此醉态!&rdo;
百里含章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泼醒了大半,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皮儿,捏了捏腔调道:&ldo;嘿,你小子竟教训起我来了?&rdo;
&ldo;恕不奉陪!&rdo;百里扶风正要拂袖而去。
&ldo;你站住!&rdo;含章拦住他。他看着他,与他对视。半晌,忽放出讽意的大笑。
&ldo;真是疯子。&rdo;
&ldo;疯子?!哈哈哈哈……是,我是疯了。&rdo;含章一张脸显得扭曲至极,在扶风的眼中被无限放大,&ldo;从百里归雪离开这里的时候起我就疯了!
呵。五公主,苏毓钦!
一个害我,一个骗我。
我和父王之间的嫌隙,从她的身份见光之日起,便再难愈合!
太子之位,哈哈哈,太子位……我知道,父王早就属意于你。按照如今你我的局面,他废掉我而改立你是迟早之事。这些,你也很清楚吧?&rdo;
江山美人,绝色倾城。他原以为这两者都会牢牢地属于他,可最终却是两者皆失去。
扶风露出鄙夷的神色,&ldo;我无意于太子位,也不会和你争。还请收起你的酒后胡言。&rdo;
&ldo;无意?!百里扶风!你怎的如此能装?若真的无意,你会尽如此努力讨父王欢心?会之前故作姿态,现在乘虚而入树立威望吗!?&rdo;含章近乎爆发。二十余年来累积的怨恨,此刻接着残余的酒劲,如火山喷涌。
&ldo;我和你说话无异于对牛弹琴。&rdo;扶风愠怒道:&ldo;国将灭亡,旦夕之间,便是璇元百姓都有责为之尽力,更何况你我王室血脉。我便是平日里再闲云野鹤,内心里再无心王位,到了这种时候也不能无动于衷,若是这是你口中的故作姿态树立威望,我还能与你解释什么?你自己心知大势已去,成天里醉生梦死,就因为觉得璇元兴父王也不会把王位传于你,璇元亡了你反倒或许还能拉上我一起陪葬,所以你根本懒怠去管,不是吗!?&rdo;
扶风一席话如一盆冷水浇下。含章一双眉头锁得越发深了。
过了许久,他泰然道:&ldo;你说的没有错。&rdo;
&ldo;百里扶风,我今日找你前来,确不是与你谈家国大事的。&rdo;他又饮了口酒,强行拉过他的手坐下,从旁取出一个精致的匣子来,&ldo;既然你都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若不和你坦诚交代,也不像话。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rdo;
百里扶风只觉得眼前一片炫目逼人,条件反射地双目一闭,过了许久才慢慢睁开,徐徐看到那盒子里边精美雕刻的干涸血色的花纹。下一刻,猛地拍案惊起。
&ldo;龙饮血!?&rdo;
&ldo;嗯。&rdo;含章露出笑容,&ldo;我就猜到你会知道这东西。&rdo;
&ldo;怎么在你手里?!&rdo;
&ldo;不急,慢慢告诉你。你先坐下,先坐下。哎,坐下就对了。&rdo;含章拿一支玉簪伸到匣子里头,颇有章法地挑开了一个小巧的机关,匣内形状变成两个间隔。
&ldo;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龙饮血。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见识见识?
别嘛,你明明就很想,为何要委屈自己说不想呢?
把手放进来,很简单的。对,就像这样。&rdo;
&ldo;调和龙饮血需要灵女和天选之子双方的精魄,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rdo;
含章卖关子似的晃了晃脑袋,&ldo;不过这两样材料的来源我倒不妨告诉你。这里头的精魄,一半来自苏毓钦。另一半,来自玉娘。&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