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相信经过后续训练,你们会褪去鲁莽的外壳,成为万里挑一的杀手。&rdo;他的声线喑哑,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降级为学徒,和一群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一起训练,对于一个职业杀手可以说是侮辱了。然而从公告发出到现在,k就像听不见似的。他对人们的闲言碎语毫不在意,去医务室继续处理枪伤了。
博士之前只是给他简单包扎了下,这会儿要将子弹取出来,然后进行伤口缝合等一系列后续工作。手术灯将本就不大的医务室照成白昼,工具台上有很多并排的光点,他们是手术钳一类的工具,正排着队想发挥作用。
&ldo;麻药用吗?&rdo;博士问。
k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ldo;比起痛觉,更重要的是保持清醒,是吧?&rdo;博士知道劝阻无用,也不再多言,就将k的衣服剪开,又拿起一把小巧的手术刀来。刀片与腹部柔软的肌肤相碰,皮肉立刻凹陷下去,然后有稍许回弹‐‐多亏了止血夹,那些蠢蠢欲动的液体没有泄洪一样冒出来。
这是第一步,因为子弹射入人体的创口太小,进入人体后嵌入肌肉组织中,需要先扩大创面才能将子弹完整地取出来。
整个过程十分缓慢,随着手术刀切割而暴露出的血肉还会跟着呼吸节奏起伏。于是除开缓慢,形容词里又多了血腥。元宵透过窗户缝隙偷看,比在自个儿肚子上钻了个洞还难受。不打麻药该多痛啊,她感到呼吸困难。
或许和从前受过的伤比,这根本不足为提。k小幅度皱眉,额头上凝结出一颗一颗的汗水。但他的眼神清明,敏锐地捕捉着周遭动态。坚韧不拔,冷漠暴戾,这个人的人设本就这样。他是组织里所有学员的榜样,也是高层人员口中神话一样的存在。而今天,她却让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人颜面扫地了。不仅如此,她还让他受了冤枉的惩罚,和病痛。
当元宵沉浸在自责之中时,博士朝这边招了招手。
她确认不是看花了眼,就低着头走过去,双腿因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而发麻。
&ldo;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rdo;元宵扭头,不敢去看k的眼睛。但是博士把一个急救药箱往地板上一放,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还将医务室的门关了个严严实实。狭小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并且没有人愿意先说话,一切就诡异地陷入沉默。
盆栽在空调下摇了摇叶子,企图帮忙打破尴尬。
你痛不痛。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对不起,我知道道歉没用,但是我真的很抱歉。……诸如此类的话在元宵喉咙里打转,她极力想要说些什么,都以未果告终。他们被咽下去,在肠胃中来回滚动,产生反胃,最后是肚子不和谐地叫了一声,元宵张大了嘴,准备说话了。
k抢在她前面说:&ldo;有。&rdo;
元宵侧头:&ldo;?&rdo;
&ldo;有你能帮忙的地方。&rdo;他的声音低沉,呼吸又很平稳,&ldo;你先坐病床上来吧。&rdo;
说着k站了起来,立刻就高出她一头有余,所以接下来的话都是从斜上方传来的,混合着空调风,吹在耳廓上凉幽幽的。他在元宵面前单膝跪地,然后将她的袖子挽起来,动作很轻柔。一直到酒精浸到伤口里面时,元宵才稍微感觉到疼‐‐她在从车子里跳出来的时候速度很快的,全靠人和地面摩擦减速,所以手臂上擦伤一片接着一片。除此之外她的膝盖和小腿也有明显伤痕,脚脖子肿得跟打了玻尿酸一样。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突出,居然有点触目惊心。
不过之前一直注意着别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伤。
&ldo;我今天是不是让你丢脸了。&rdo;
k的注意力在碘酒上,否认道:&ldo;没有。&rdo;
&ldo;你为什么不怪我,如果不是我犹豫了,这一切根本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rdo;他以前肯定很少做这种给女孩子包扎伤口的工作,包的动作娴熟,却因为怕弄痛她而小心翼翼,以至于轻车熟路中却混着一丝笨拙。元宵看着白花花的喷雾落在膝盖的淤青上,心里反倒更难受了。在理智作出反应之前,脸上两条小溪已经成型。
&ldo;我为什么要怪你?&rdo;k头也不抬地反问,&ldo;不要做无意义的假设。就算你没犹豫,也可能有别的事情把这一切变得更糟。&rdo;
他听到低低的啜泣声,自然而然道:&ldo;痛?那我轻一点。&rdo;
又是这种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天塌下来也有他顶着,所以自己懦弱也好,无能也罢,都无所谓。所有积累的情绪都堵到心口上,元宵干脆毫无遮拦地哭起来:&ldo;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一开始要选我这个废物做搭档?我一点异能都没有,只会一直捅娄子,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被处理掉呢?那不是对我们都好?&rdo;如果多年后的她回看此刻,就会发现自己像一只闹脾气的猫,惹了祸还恃宠而骄。和真正想自杀的人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想自杀一样,歇斯底里地描述着自己的无能,其实是希望被拯救。
好消息是,元宵如愿以偿。
在这个薄情的杀手组织里,她被温柔相待。那时候他若有所思地盯了她半晌,一副不把她看个透彻不罢休的样子。按常理k才懒得和小姑娘这样闹腾,要发脾气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然而真正的半晌过去了。他不过叹了口气,就展开臂膀将她纳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