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千夜微抬眸,平静无波地望着他,淡淡地道:“这么说,是我找错了方向?原来罪魁祸首是父皇?”
羽寰冷冷一笑,“即便没有他,也有旁人,只要这个天下不是你一手遮天,那便总有人趁你不注意,抽冷子就给你一刀,让你生不如死!”
“的确如此!虽说我素来不赞成以暴制暴,但有什么办法呢,有些人总会自寻死路,我也拦不住啊!”羽千夜优雅地起身,掸了掸袍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羽寰背着双手,身姿昂藏,建议道:“你若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看谁还敢反抗你?”
羽千夜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想说的就是这一句吧?这么多年来,你处心积虑,一心想着报仇,多半也是冲着这个位极顶端的位置吧?”
羽寰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道:“假使没有你,这血海深仇我早就报了!这个皇位,我也誓在必得!”
他顿了顿,放柔了语气:“但,恰好有你……我思来想去了很久……我不想成为孤家寡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娘……她在临死前,曾含泪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待你,谁都可以恨,唯独不能恨你!”
羽千夜眼神一片黯然,令人心动的长睫轻颤不止,他微垂头,伸出修长如玉的手,罩上眉心。
羽寰眼圈泛红,语声微哽:“你出生时,我已六岁,看着你白白嫩嫩,粉团子似的模样,我那时好高兴有个亲弟弟……你小胳膊,小腿像藕节一样,眼睛乌溜溜的,像水灵灵的黑葡萄……当时我就想,这就是我的弟弟,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那时我多么快乐,伸手逗一逗你,你就会咧着小红嘴,冲我傻乐……他也快乐晕了,爱你如至宝……”
他话锋一转,突然不再沉缅往事,变得言辞铿锵,掷地有声:“奈何许多事都不由人,命运,只会按它自己的脚步走,你我亦是身不由己!有我助你,你取这皇位犹如探囊取物一般,什么张家,什么皇后、董太师之流,都只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羽千夜一动未动,许久之后,他转过头来,除了眼圈微红,已看不出其它异样了,“皇位,我不稀罕!你……你且留他一命,他一直对你疼爱有加,没想过养虎为患……你看在他对你……这么多年关爱备至的情份……”
羽寰手指攥的死紧,低着头,英姿挺拔的身躯竟有些颤抖,许久不置一词。
羽千夜缓缓踱至窗边,推开窗扇,寒风挟着冷霜乍然卷进屋内,令人精神陡然一振。外面,天空厚厚的云层骤然破开,露出月亮大半个脸,将清冷的光辉洒了下来。
他倚窗而立,背后是一片朗朗月色,广袖宽袍,长发如墨,气度尊贵不凡,仪态万方,衣袂翻飞间飘飘欲仙,似欲乘风归去。
羽寰抬头望着他,同样被他绝代的风姿袭住了心神,而这时候,羽千夜清若冷泉的声音响起:“四哥,皇位我不稀罕,但她,我称罕!你若疼我,以后便也要疼她,否则……”
“知道了!上次为了她,弄的兄弟反目,我还学不乖吗?”羽寰恼火的一挥手,迎着他深遂幽深,却含着警告的目光,觉得这个弟弟真是白疼了!
……
“解药制好了吗?萌紫玥。”羽浣霞第一百次索问萌紫玥。
萌紫玥嘴角抿出恬淡的微笑,不慌不忙地往药臼里添上药材,盖上盖子,然后握着捣药的药杵开始捣药,并不厌其烦地答:“公主,请稍安勿躁,马上就好。”
羽浣霞脸上蒙着红色的面纱,一手撑起下巴,一手在桌子上得意的敲着鼓点,“萌紫玥,本宫即便是想破头,也没想到,你还能有这么听话的一天啊!”
她得意的吃吃而笑,语气洋洋:“那些蠢钝如猪狗的太医,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嘛,至少,他们能配出让你听话的药,哈哈,真是大快吾心!萌紫玥,现下你还能拽上天,摆出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吗?”
萌紫玥握着药杵碾碾,停停,精致的脸蛋上一片茫然,俨然是没有听懂公主的话。
隔了半天,她停下动作,蹙着眉头,费力地想了想,不解地问公主:“公主,什么是拽上天?什么是不可一世?”
羽浣霞冷哼一声,不屑一顾的看着她,还未来将讽刺的话说出口,萌紫玥却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接着道:“我懂了,不可一世,拽上天,不正是公主这副模样吗?嘻嘻,我真是太聪明,什么问题都难不到我。”
“啪!”羽浣霞脸色一变,伸手用力一拍桌子,便要发脾气。
哪知她脾气还未发作,却听萌紫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跟着“咣当”一声,捣药罐翻倒在桌上,滚了好几滚,顺着油亮的桌面摔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幸亏是捣药罐是铜做的,不然早摔碎了,可盖子脱落,药杵也不翼而飞,各种药材更是洒了一地。
羽浣霞火冒三丈,指着萌紫玥气急败坏的你了一声。
没料到萌紫玥却放声大哭起来,并抓起桌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各种药材向她砸去:“滚,你这个狗公主,臭公主,我打死你!居然打翻我的药罐?这些药材,可都是上好的灵药,掉到地上便不能用了,又要好些日子才能集齐……你是坏人,我不要再看到你……嘤嘤……”
几个宫婢连忙上前护住公主,挡住那些纷纷而来的物品。
羽浣霞目瞪口呆地望着她撒泼哭闹,又看了看地上被砸烂了的玉砚,还有一地的墨汁,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拍了拍桌子,哪里就打翻了她的药罐?还敢骂她是狗公主?臭公主?且理直气壮地指责她是坏人?她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怎样?
她深深怀疑,眼前这哭闹不休的家伙是故意的。
萌紫玥边抽抽咽咽,灵活的眼睛却四下里寻找趁手的东西,看样子还想砸东西。
羽浣霞见她还不知收敛,不禁气的七窍生烟:“够了啊?你再胡闹,本公主立即命人打你板子,掌烂你的嘴!”
萌紫玥一听,大光其火,双手一推,便力大无穷地将手边的紫檀桌案掀翻。宫女们吓的尖叫不断,慌忙护着公主后退,险险避开那差点砸到她们脚面的桌子。
萌紫玥犹不解气,发狠地踹了翻倒的桌案几脚,双手叉腰,冲着公羽浣霞脆生生地吼道:“你干脆让人打死我好了!我也不配药了,不管什么药,都是有灵性的,你打翻了它们,还不快快给它们赔个不是……”
说着,她气哼哼的就开始解腰带。羽浣霞鼻子都气歪了,又不知她要干什么,便不解地问:“你又要干嘛?”
“投缳自尽,省得被你这种粗鄙不堪、什么都不懂的蠢公主气死。”
羽浣霞快吐血,到底谁气谁啊?自己哪里蠢了?为什么给她吃了迷心散,她的个性就全变了呢?虽说是变得比以前听话了许多,可有时候,她好似更无法无天了,撒泼放刁,样样来!有持无恐的很,比她这个公主还不像话。
见萌紫玥踮起脚尖,将软软地腰带不停的往头顶的橼子上扔,她捂着一起一伏的胸口,忍着翻滚不休的血气,指挥身边的宫女,“都傻了啊?赶紧拦着她啊!真真是没人样了,亏得那些太医好意思吹嘘他们的药,说的如何如何的好,吹的神乎其神的。结果,吃了就变成这副德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