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近侍三三两两的散在人群中,皆做普通百姓装扮,有一个近侍装做路人,与他擦身而过,低头的一瞬间,故意放慢了脚步,用压的低低的声音道:“爷,一路上都有人跟踪,可要灭口?”
易流光微不可见的颌了颌首,双目却在灯火阑珊处举目四望,最后选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提步缓缓走了过去。
小巷子里面没有灯火,显得黑蒙蒙的,与方才的热闹的街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仅有天上黯淡的星光和时而露出云层的月亮照明,习习微风中,有隐隐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送来,沁人肺腑。
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块空旷无人之地,易流光慢慢停住了步伐。
他平静无波的望着前方,那里有几棵大树,枝叶繁密,在最低的枝桠间挂着几盏白色的灯笼,偶尔一阵风拂过,白惨惨的烛光忽明忽灭,周围的景色也被照的阴森森的,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渗人寒意。
树下,有一美貌女子着一袭白色的孝服,盈盈而立,静静地凝视着他的方向,目光空洞呆滞,表情僵硬凝固,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得她苍白的脸庞十分诡异。
易流光蹙了蹙眉,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子,从她呆滞的眼神,到涂得血红的嘴唇,再睃巡到她腰带飘飘的白色孝衣,最后又停留在她乌发间的一朵白花上,语带疑惑:“思岑,怎么是你?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屋子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做甚?”
思岑不回答,只是呆呆的凝视着他。
易流光语带不满地叱道:“你太肆意妄为了!这孝衣孝服岂是能随意穿着的吗?你如此行为怪异,且大张旗鼓地跑出来,仔细让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届时叫我如何向其他人交差?”
原来,树下那名着孝服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思岑郡主。她这人荒诞不经惯了,又一心想将萌紫玥弄到手狠狠凌虐,最后玩腻了再弄死她。于是趁着易流光不备,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混到他的人马中跟来了。
等易流光发现后,已来不及再将她送回去了,又担心若是留她在凌国,出了什么事,自己不好向长公主交待,便暂时让她女扮男装,混在自己的近侍当中。未免被羽千夜等人发现,易流光严令她,不许肆意露出本来面目,也不许随心所欲的行动。
因此,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看到思岑,易流光哪可能有好言好语。
不料,素来骄奢淫逸,脾气蛮横的思岑面对易流光的责难,楞是一声不吭。
易流光心下狐疑,若是往常的思岑,即使不骂回来,也会和他犟几句嘴,绝对不会骂不还口。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子,复又端详了思岑几眼,眼中神情不由遽变,若不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怕会当场失声叫出。
他微抬凤眸,极力运目四望,同时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几名近侍立即从暗影里现身,迅速的往思岑郡主的方向奔去。
但还未等他们近身,就听到易流光冷冷地道:“都退回来。”
近侍平素训练有术,一听到命令,马上就想撤回,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就在这一瞬间,一把精致华美的油纸伞突然从斜方旋转而出,挟带着“呼呼呼”的风声,滴溜溜地向他们袭来。
其姿态甚是优美,可其势如风,迅捷如雷电,满溢着逼人的杀气,转眼就旋转至他们的面前。
这把伞以浅浅的绯色的油纸为底,上面绣着几朵碗口大的莲花,朵朵皆是淡淡的粉红色,亭亭玉立,清雅中透着娇艳,散发着莲花的芬芳。仿佛随风摇曳,又仿佛刚淋过一场暴雨,翻卷的粉色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盈盈欲滴,令人美不胜收。
“啊啊啊!……”易流光的近侍避之不及,凡是被那把不停旋转的油纸伞碰到的,非死即伤,顷刻间,几个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血雨暴射飞溅,纷纷倒地,一股恐怖嗜血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易流光直视着那把美丽的莲花伞,见它伞面浴血之后,依旧干干净净,唯有那几朵碗口大的莲花仿若饮饱了鲜血,朵朵由原来的粉红色,慢慢染成火红色,在浅绯色的伞面开的如火如荼,连绵一片,既狂热又炽艳,当真艳光四射,无远弗届!
他凤眼微闪,眸中繁星烁烁,似有些难以置信,喃喃地道:“艳光!”
“呵呵!”陡然,一道如珠落玉溅,带着无穷盅惑的低笑声响起:“易娇娇,算你识货,居然能认出艳光。”
这道魅惑人心的低笑声未歇,一道风华万千的身影便越过思岑郡主,出现在易流光等人的视野里。
此人红衣黑发,面如美玉,人似谪仙,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施施然的步伐间带着逼人的自信。
他对眼前的哀号呼痛的众人视若无睹,优雅地含笑而立,微抬手,修长的手指根根莹润如玉,那把正向易流光旋转而去的艳光仿若受到召唤一般,返身向他的手中飞去。
“羽千夜!”易流光暗处的其他近侍认出羽千夜,俱不敢轻忽怠慢,相继现身出来。
易流光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于是伸手拂过面颊,将薄如蝉翼地人皮面具揭下,恢复了他原本高贵俊美的容颜,直视着羽千夜道:“羽千夜,思岑和你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