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字的长信给你,那时我才十六岁,对你兔不了多少有点“人身崇拜”。从四十四年二月二
十六日我在“中副”发表文章驳太希的《胡适旧诗伺》起,我陆续写了不少介绍你的思想的
文字,那些文字现在看起来虽然大槽大滥,但是动机却很单纯——为了我深受过你的影响,
我也愿意别的青年人认识一下胡适之。
当时许多人笑我,奇怪我为什么不写点别的?为什么专门写关于胡适乏的?甚至有的朋
友开玩笑说:“李敖是吃胡适饭的。”
对别人的误会我很难解释,他们不晓得我“宣传”胡适思想是因为我在右派左派国粹派
中有过很长一段的矛盾,他们不晓得我对胡适之有着一种莫可名状的感情,这种感情使我不
能容忍别人乱骂你或乱捧你,因此我很费力地写了一阵子文章,希望人们看看胡适的真面
目,虽然我那一阵子的表现可能费力不讨好。
等我又大了几岁,对你的看法已很少“人身崇拜”的痕迹了,我觉得我比较能够更清楚
的认识你、了解你,你有许多使我失望的地方,也有许多地方非常可爱,我觉得你有点老
惫,虚荣心与派系观念好像多了一点,生龙活虎的劲儿不如当年了,对权威的攻击也不像以
前那样犀利了。我这种感觉只是感觉而已,我把它们多少表示在我给你的信和诗里,我知道
你不会介意的,我没有用看“太老师”的眼光来看你,我支持你,向别人为你辩诬,使我在
军队中得到“思想游移,态度媚外”的记录(我想你不知道军队中有着很盛行的“枪毙雷
震,赶走胡适”的革命理论,这种理论同时还有蔓延成“枪毙胡适”的趋势)。同时我也批
评你,我不忌讳,如果我远远站在一旁,诚惶诚恐地“执弟子礼”,或是满纸“道席”、
“钧鉴”,那未免太俗气。我喜欢你,为了你是一个“人”,有尊严、有味儿,我受你影响
和期望自己的,也无非是在权威和群众底下努力做一个“人”,不出卖自己,不低三下四,
我喜欢麝,为了它们在必要时会毁掉自己,为了换取不妥协。有一次我向殷海光开玩笑,我
说:“殷先生,你在台大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几个自由主义者,一受军训,全都变成国民党
了,据我所知,他们有几个还是自愿的。凭这一点,你应该佩服我。”
也许我值得骄做,为了我始终未曾放弃我的信仰,虽然受了不少苦,得了不少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