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我说:“就因为我不是政治家,所以才应该找我。政治家是应由思想家来领导的,你说
对不对?要不然水准就会降低,会变成政客。罗素得到诺贝尔文学奖时,不是也莫名其妙
吗?他觉得他应该得和平奖才对。”罗素为什么会有自我肯定与别人肯定的落差呢?原因无
他,你的伟大,别人不知道百分之百,只能知道百分之几而已。明朝未年,姑苏才子汤卿谋
说人生不可不具三副眼泪:第一副眼泪哭国家大局之不可为;第二副眼泪哭文章不遇知己;
第三副眼泪哭才子不遇佳人。后逢甲申之变,伤心而死,活了二十四岁。这位短命才子以文
章不遇知己而哭,其实这种情形不以小牌作家为然,即使大牌作家如袁枚等,虽名满天下,
但读者所测其浅深,也极有限,文章遇得的知己也只是部分而已。我李敖以文章名,但读者
所知,也只是部分而已、甚至是一小部分而已。不过有一趣事,聊可推翻明朝才子,一九九
二年一月三日上午,我在荣民医院排队领药时,有两个阿婆插队,我斥责之。事后有一漂亮
摩登女士回过头来说:“李敖先生你的《北京法源寺》写得好极了!”我一时认不出她来。
后来她拿出名片,才知道她是郑淑敏。我说:“十多年前远流老板介绍过。你愈来愈年轻,
认不出你来了。”我的《北京法源寺》是我“不遇知己”的“文章”,但得“佳人”品评如
上,自是佳话。可惜一些“佳人”,她们正如古话说的“卿本佳入,奈何从贼”,她们跟错
了男人、认错了体制、入错了政党,“从贼”以去,未免可惜。
有收藏家刻收藏印,印文是“但愿得者如吾辈,虽非我有亦可喜”,对艺术品和女人,
我的心胸亦复如此,只是得者多为牛粪,故鲜花插上,殊杀风景耳。一九八四年春天,我在
路上认识了台大心理系的“渊如”,很有味道的女孩子,我认识她二十分钟就约她到我家,
她跟我来了,后来还定了下次约会时间。不久,我收到她的信,她说还是不再来了,说她宁
愿过平凡的日子。又在电话中说她还是跟定她相识已久的政战学校的男朋友了,我对她太
“高”了。挂了电话以后,我的感觉是一片惋惜-鲜花又插在牛粪上了。”但愿得者如吾
辈,虽非我有亦可喜”,可是,谁又能如吾辈呢?
为什么我的人生不像明朝才子那样悲惨呢?因为我用玩世的喜感“化”掉了一切,所以
遇到不如意事,我不但没有三副眼泪,连一副也没有,有的只是哈哈一笑。不如意事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