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皇宫的马车上,朱棣问道:“你想做什么?你不是说当年那些人都蒙面,一个都看不清吗?到时候你见到我父皇,要指认谁是凶手?”
徐妙仪说道:“当然是赵天德,他的确参与了刺杀行动,并且是第一个死在我手里的凶手,在北伐军队里从他嘴里逼问出了周奎的名字,他是我揭开真相的第一步。”
朱棣心有灵犀,说道:“你大张旗鼓面圣,是想将赵天德这枚死棋走成活棋?”
徐妙仪点点头,“对,到时候我会要求单独和皇上说话,必然给幕后凶手带来恐慌,因为凶手不知我会说出何人的名字,须知做贼心虚,让他也尝尝惶恐的滋味,他会怀疑那天参与刺杀行动所有相关的人。”
朱棣说道:“可是他也可能会猜出你是虚张声势。”
徐妙仪冷哼一声,说道:“这也只是一种可能,不是吗?幕后凶手手眼通天,必定是朝中大官,身居高位的人都多疑,不多疑也爬不到那个位置,至今都深藏不露。所以我相信此次面圣,必定会给他带来困扰……”
徐妙仪在西暖阁见到了洪武帝。
暖阁里摆着各色的水仙,在炭火的熏烤下清香扑鼻,但徐妙仪依然能够闻到淡淡药汁的气息,洪武帝必定又犯了头疼病。
徐妙仪敛衽行礼,洪武帝头也不抬的看着奏折,让她在阶下跪了许久,才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皇上。”徐妙仪缓缓站起,虽跪的腿脚酸疼,但身姿挺直如松,并无摇晃。
洪武帝说道:“听说你有要事禀告?”
徐妙仪:“是。”
洪武帝问道:“为何不告诉毛骧或者燕王?”
徐妙仪说道:“经历了那么多的阴谋,除了皇上,臣女不敢相信任何人。”
洪武帝说道:“你们都下去。”
带徐妙仪进宫的朱棣,还有伺候的黄俨等内侍宫女都纷纷退下,暖阁里,徐妙仪和洪武帝四目相对。
洪武帝说道:“说吧,你想起了什么?”
徐妙仪故作思索状:“臣女想起了一个雪夜,臣女看着谢家人均着白衣,在祠堂上吊,胸口上血书一个‘冤’字。”
洪武帝冷冷道:“你可知欺君之罪要杀头的?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价值,大明有谁不知谢家人畏罪自尽,不过是以求全尸而已。”
当时洪武帝发的命令是满门抄斩,全家人都要砍头,身首异处。
感受到洪武帝对谢家人深深的厌恶之意,徐妙仪瞳孔猛地一缩,而后眨了眨眼,平静下来,“臣女依稀记起,和一个神仙般的美丽妇人在一辆马车上,好多箭射过来,车夫死了,妇人受重伤,为保臣女的性命,不得已举簪自尽。臣女被一个人救走,后面有很多追兵,臣女趴在此人的肩头,看看其中一个追兵的蒙面松开,露出了一张脸,那张脸很熟悉,臣女记起来了,那人就是父亲手下之一,叫做赵天德。”
洪武帝依然不信,“赵天德是一员猛将,死在北伐途中,朕追封了他为伯爵,世袭罔替。一个死人而已,死无对证。你还有何话说?”
若说多疑,朝中谁能比得过朱元璋呢。徐妙仪说道:“当时护卫将我藏在一个雪洞里,剥了我的外袍披在稻草人上逃跑,引开了追兵。后来这些追兵到处搜索找我,我埋在雪洞里不敢动,听到追兵断断续续的议论说什么‘账本’、‘张士诚藏宝’、‘私盐’、‘通敌’等话语。”
洪武帝说道:“你看过谢再兴谋反案的卷宗,知道这些也不足为奇。还有其他吗?”
徐妙仪说道:“没有了,现在只想到了这些。”后面的话本来就是她胡诌的,当年宋校尉用稻草人替换她后,她就一直在雪地树林里往北方狂奔,根本没有听刺客们说些什么。现在面对朱元璋这个老狐狸,多说多错,干脆含含糊糊说几个关键词。反正她的目的是让幕后真凶恐慌而已。
洪武帝冷冷道:“你的话毫无价值,徐妙仪,你在浪费朕的时间。”
洪武帝对她轻视,对母亲谢氏之死的冷漠,以及对谢家人深入骨髓般的憎恨激发了徐妙仪的愤怒。
徐妙仪缓缓抬头,说道:“哦,那我说一些皇上可能不知道的事情吧。是一些在皇上眼里如蝼蚁般小人物的故事。栾凤之长女栾小姐,曾经是个天才少女,栾凤夫妇被谢再兴杀死后,她疯癫了,被族人欺负夺了家产,幸亏有作画的技艺,方和幼弟勉强糊口。”
“李梦庚之子李大郎,李梦庚据传被谢再兴当做投名状杀了,将头颅献给张士诚。李大郎在乡下老家种田度日,遇到水灾荒年还要借债度日。皇上素来厚待烈士后裔,为何独独对栾李两家冷漠以对?”
洪武帝目光冰冷,“大胆刁女!你敢质问朕?”
徐妙仪和帝王对视,“谢再兴谋反案,皇上心里有过动摇、有过疑问、甚至有过瞬间的后悔是不是?但君威如山,您永远都不会承认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撕破脸的节奏了,徐妙仪和洪武帝都彼此容忍太久,要爆发
☆、第155章父女同心
徐妙仪此语犹如朝着洪武帝扔了一颗炸弹,朱元璋头疼欲裂,面色僵硬且惨白,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这算是承认了吧,朱元璋果然心虚!目的达到,徐妙仪适可而止,说道:“臣女莽撞,这话被不该说出口,毕竟为君者讳,为长者讳,为尊者讳。您是大明皇帝,九五至尊,要顾着大明千万子民的身家性命,谢家也好,谢再兴也罢,估计您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可是他们对于臣女而言,是母亲,是外祖父,是血浓于水的家人,臣女不能对他们的死亡和冤屈坐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