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利高里还没有吃完那盘有一块猪肉的油腻菜汤,就站起身来,向马棚走去。
套在这辆轻便、城里式样爬犁上的是一匹叫&ldo;石拜&rdo;的奥勒尔种圆斑灰色大走马。葛利高里勒紧马缰,把马牵出马棚,急忙套上爬犁。
寒风飘洒着鹅毛大雪,银色的风雪在院子里呼啸翻滚。花圃外面的树上都挂着一层毛茸茸的薄霜。风把霜花吹落,飘散在空中,太阳一照,映出了神奇的彩虹般的光彩。屋顶上,正冒着斜烟的烟囱旁边,有几只寒鸦在呱呱叫着。它们被脚步声惊起,飞去,像一团团灰色的棉絮在屋顶上飞翔盘旋,然后闪着蓝光,掠过紫色的晨空,向西边的教堂飞去。
&ldo;请去禀报一声,就说爬犁套好啦!&rdo;葛利高里向跑到台阶上来的使唤丫头喊道。
地主走了出来,把胡子藏在貉绒皮大衣领子里。葛利高里给他把腿盖好肥缝着穗子的狼皮车毯扣上。
&ldo;使劲抽这个家伙!&rdo;地主用眼睛指着大走马说。
葛利高里在车夫座上朝后仰着身子,伸直的手里攥着绷紧的、颤动着的马缰绳,他担心地向斜坡看了一眼,记起了那次在初雪的爬犁道上,老爷曾因他不小心,爬犁颠簸了一下,在他脑后勺上打了一拳,这一拳打得很有劲儿,一点也不像老头子打的。驰到桥上,顺着顿河走的时候葛利高里才放松了缰绳,用手套擦了擦被风吹得火辣辣的两颊。
两个钟头就奔回亚戈德诺耶。一路上老爷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偶尔用弯起的手指头敲敲葛利高里的脊背,叫道:&ldo;停一下,&rdo;便转过身去,背着风,卷起纸烟来。
从山坡上向庄园驰去的时候,老爷问道:&ldo;明天一早就走吗!&rdo;
葛利高里侧过身子来,费劲地张开冻僵的嘴唇。
&ldo;一朝走,&rdo;他把&ldo;早&rdo;字说成了&ldo;朝&rdo;字。他那冻僵了的舌头好像肿胀起来,紧贴在牙床上,吐字不清。
&ldo;钱都领到了吗?&rdo;
&ldo;领到了。&rdo;
&ldo;不要挂念老婆,她会好好过下去的。要出色地去服役。你爷爷是个很勇敢的哥萨克,你也要,&rdo;老将军的声音变得更低沉(利斯特尼茨基为了避风把脸藏到大衣领子里),&ldo;你也要保持你爷爷和你父亲的荣誉。你父亲好像在皇上阅兵时,曾因骑术高超,得过头奖,是吧?&rdo;
&ldo;是,是我父亲。&rdo;
&ldo;好,就该这样!&rdo;地主严厉地好像是在威胁似的结束了谈话,然后把整个脸都藏到皮大衣里。
葛利高里把大走马的缰绳递给萨什卡爷爷,就往下房走去。
&ldo;你父亲来啦!&rdo;萨什卡爷爷往马背上披着马衣在他身后喊道。
潘苔莱&iddot;普罗珂菲耶维奇正坐在桌边吃肉冻。&ldo;快喝醉啦,&rdo;葛利高里打量着父亲的显得温和的脸,心里断定。
&ldo;回来啦,当差的!&rdo;
&ldo;浑身都冻僵啦,&rdo;葛利高里拍着手回答说,又转脸朝着阿克西妮亚说:&ldo;给我解开风帽扣子,手冻得不听使唤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