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是因为你们是朋友,”冬瓜否认,对着姬洛呵呵一笑,眼底有了惋惜,“我和孔雀,曾经也是朋友。”
姬洛疑惑:“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孔雀自幼被贩子卖作奴隶,深受戕害毒打,因为苦惯了,所以非常渴望飞黄腾达,他是我们所有人里最拼的,什么任务都肯接,无所不用其极,”冬瓜猛灌了一碗酒,两颊上飞红晕,整个人明明显露醉态,可眼睛却清亮无比,“但我不一样,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讲原则,不能昧良心。杀手嘛,不过混口饭吃,早间你也听到了,我挑人,还挑任务。”
姬洛明白了:“所以你们互相看不起?”
冬瓜哈哈大笑,搁下酒盏,指着他道:“如果这次任务我失败了,不用救我,你务必求自保。”姬洛一愣,又听他接道,“当然,如果你暴露了,我也会自个儿跑路,毕竟我是个惜命的胖子,养这一身膘可不容易。”
姬洛笑容凝住,冬瓜却一面欣赏他这表情落差,一面又反了口:“小子,不要苦着脸嘛,你是善后的人,活着的机会比我大,还是那句话,有我吃肉,不会让你喝汤。”
两日后,冬瓜和孔雀同时动身,这天在院里狭路相逢,他二人面上彼此作礼,话中却实为酸讽。
“听说你也接了朱漆任务,好好好!你不是从来嫌我来钱脏手吗,若你此去不归,我便散尽家财,金盆洗手,自此不杀好人。”孔雀两手一搭,冷眼作了个福礼,掩嘴呵呵一笑,转身越过生死门,“祝君早死,造福他人。”
冬瓜在廊上叫住他,拱手回礼:“彼此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只是两个酱油角色,但我可喜欢冬瓜和孔雀了。
第244章
秦国建元十二年,着于史书,需浓墨重彩一笔。
八月,秦军破凉,饮马河边,校尉姚苌初露锋芒。自西凉大将常据自刎于阵前,秦军一鼓作气,连下数城,最后于姑臧城前,逼降凉王张天锡,秦天王谪封归义侯。
当年李势蜀中归降桓温,也是这么个名头。
兵报至长安那一日,天有酷暑,楼西嘉与白少缺早间泛舟灞水,李舟阳于府后竹林练剑,偶然发现,大片竹节生有穗状白丝。
竹子开花,亦为兵祸之兆。
不久,苻坚从幽、冀、并三州调兵三十万,直取代国。
翻越太行山,跨过秦边境,往北直达漠南,皆是碧草连天,河川汇流的丰茂之地,平原千里无隐蔽,偶尔有两棵翠绿的树,扎根在水洼附近,放眼一望,犹如一小簇花蕾。
而万顷青碧之间,有一道铁马也难渡的城墙,据传乃是汉武帝为防匈奴跨过阴山所筑,东边直达高句丽,称之为“光禄塞”,西段能抵天山,名为“居延塞”。
此刻,“光禄塞”沙土石墙垒起的城垛上站着两个人。
右边的青年腰冠长剑,怀抱短剑,一头青丝为锦带束起,却因未作帻冠,而发尾扬于风中;左边的胖子手上举着一柄牛皮黑伞,挡住草原毒辣的日光,再不遮着点,保不准还没到代国王都,他已经换了一身皮。
冬瓜叫苦不迭,往昔出任务从没有岔子,哪曾想,这头回上代国,便撞上一连七日太阳毒得跟个照妖镜似的,把他身上的白癜风给照了出来。
眼看大事儿在急,叫他好不烦闷——无论技艺高低,杀手最忌讳身具辨识,不利于动手,亦不利于逃命。便是如楼括这般位列十二殿殿首,除了成名武器,单论长相,却也无任何地方叫人熟记。
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露了脸,就是九死一生。
千秋殿中杀手所得的情报,皆来自于殿主直系管辖的“影子婆娑”,除了提供必要的列国消息,那日所见的信使也属其中,他们负责联络金主,并外放任务,说白了,殿主之所以能统御十二殿,靠得就是这掮客生意。
冬瓜在离开前,先取了代国的资料研习:“自拓跋什翼犍立国以来,除了东部王族,手底下还统御着三个最为重要的部族——白部,独孤部以及南部。白部和独孤部为代王左膀右臂,如今都已折损,被唐公苻洛杀得溃不成军,拓跋什翼犍不得不改派南部作战。”
“南部大人我记得是代王的外甥刘库仁,很有些智谋。”姬洛接口道。
冬瓜从城垛上跃下,半跪于地,把一张羊皮卷绘的草图拍在石面上,指着上头的山水道:“七日前秦军在这里,按步骑兵拔营行军的速度,刘库仁如果沿着云中川南下,必然会在石子岭交战。”
“石子岭,距离此地不过八十里,”姬洛抬头一望,仿佛真的瞧见远处的蹄尘与烽火一般,眉头紧蹙,“我们必须尽快绕开这里,若刘库仁兵败,一定会北逃云中,到时候秦军临城,想再救走燕凤就难了。”
闻言,冬瓜却挠头问了一句:“雪耳,你为何如此笃定刘库仁一定会兵败?”
那领兵的大都督苻洛乃苻坚堂兄,勇猛无匹,武功高强,甚而叫苻坚也颇为忌惮。此人常年戍边,深谙战事,杀伐果决,乃是沙场老手,更不必说还有邓羌这等智勇双全的老将佐助,刘卫辰开前锋。
这左贤王刘卫辰在长安和姬洛也有过不浅的交情,别的不知,就当年代国追讨刺杀,还是他和李舟阳护送其托庇长安,据说这人和刘库仁是死敌,不死不休,剥皮拆骨那种,有这等好机会,他怎不痛打落水狗,只怕比秦军还要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