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眼前这人激怒了,他们满朝文武为了大秦出生入死,如今一个阉人也敢跟他们说政见?
&ldo;为修长城、通道路,陛下征发六国旧人以百万计,满朝文武皆忧心四海不稳,你却只顾逢迎上意,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分明庆父伯嚭之流,还敢妄言忠义?!&rdo;
眼角轻挑,赵高举起粗陶酒碗在剑上轻敲了一下,仿若举着金银酒樽与人把臂同饮。接着他垂下眼角,仰起脖子,酒液一饮而尽,白皙的颈项距离蒙毅的剑尖儿极近。
放下酒碗,他又笑了。
&ldo;上卿大人,那长城可修了?驰道、直道又可建了?长城将御外敌千百年,纵横大秦之道路亦将让我大秦军士任意往来于南北,上卿大人竟将此不世伟业归功于仆,仆实在愧不敢受。&rdo;
&ldo;你!&rdo;
&ldo;陛下乃千古未有之君主,自然行千古未有之大事,我等卑弱凡人既无陛下之谋略,亦无陛下之胸襟,跟随其后尚且战战兢兢,安敢置喙其中对错?&rdo;
若非顾及此处乃是牢狱之中,蒙毅恨不能一剑捅死赵高这个巧舌小人,最后还是拂袖而去,留下这个一身狼藉的男人独坐在囚牢之中。
&ldo;呵,蒙氏,蒙毅……&rdo;
从地上站起来,赵高背对着囚牢之外,长发垂下,遮住了他半边脸庞,细细发丝之间,赵高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可怖。
那一点似乎是来安慰他的月光,在这一刻,更像是一道渴望嗜血冰冷刀光。
用来做道具的枷锁虽然不算重,但是两三个小时戴下来,也足以让人吃不消了。
取下道具,肖景深活动着手腕儿让罗正替他从书包里找来了药,他的脖子被道具磨破了皮,现在被汗水一浸,产生了细碎的痛感。
&ldo;深哥,红得挺厉害的,我替你抹后脖子吧?&rdo;
&ldo;不用了。&rdo;
肖景深摆摆手,却眼睁睁看着一只小麦色的手拿走了药膏。
&ldo;你还没回去休息?&rdo;
那人没说话,男人转过头去想看她,被一根劲瘦的手指不客气地戳了一下脸。
&ldo;别乱动。&rdo;
很快,凉凉的的药膏就沾在了火辣辣的伤口上,不止药膏是凉的,女人的手也是凉的,像是外面渐起的秋风,肖景深感觉有点冷,心里想做的却并不是瑟瑟发抖,而是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
女人还是沉默的,肖景深听见她懒懒地打了一个小哈欠。
&ldo;很困了吧?&rdo;
&ldo;还好。&rdo;声音却比平时软了几分。
小小的呼吸声就在身后,肖景深忍不住挺直了身体,想到对方的身高,才又软下了膝盖。
仿佛不带人体温度的手指在男人的后颈上一点一点地画着小圈圈,沉默中,肖景深觉得自己的耳朵又开始泛红。
幸好他的发套还没摘下,披散的乱发遮住了他的耳朵。
手指轻挑起他的&ldo;长发&rdo;,男人能想象到女人那双平时毫无感情的眼睛在他的身上一点点梭巡着伤口,他的耳朵更红了。
悄无声息地,那手从后往前,像是一条蛇嚓嚓越过他的锁骨,带着一点药味和奶香气,男人半裸的胸膛上有一点血痕,是化妆师涂抹上去的,站在他身后的女人仿佛误以为那也是伤口,轻轻地抚了上去,依然打着细碎的小圈儿。
不远处,李许默正看着工作人员收拾着片场,无意中撇过站在角落里的两人,他不由地愣住了。
穿着灰白色长裙的女人脚上是一双亮红色的鞋子,现在那双鞋的鞋跟离地,因为女人踮起脚,脑袋软软地趴在男人宽阔的脊背上,一只手还轻放在男人裸露的胸膛上,神情慵懒又迷离,与他印象中那个高傲又冷漠的女孩儿判若两人。
也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种神奇的东西,能让百炼钢变成绕指柔。
那个男人的神情被头发遮盖着,让人难以窥见,可是李许默看见他抬起双手,无比轻柔地、仿佛在捕捉一只蝴蝶似的,扶上了放在他胸膛的那只远不如他白皙的手上。
一瞬间,那两个人好像有一种奇妙的张力突然出现,李许默很想把这一幕拍下来,不用放在电影里,这一幕已经成了一场电影,它可以有无数名字,却又有一个永恒的主题。
桑杉是困极了。
感觉到她的脑袋蹭上了自己的脊背,肖景深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小心翼翼地碰那只停在他胸前的手,都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他呆立了很久,才轻轻转身,扶住了桑杉细瘦的肩膀。
晚上回酒店的时候,肖景深背着桑杉走了一路,那双红色的鞋子被他拎在手里,像是一对细巧的精美玩具。直到罗正帮他打开房门,他把桑杉带进了房间,才终于把年轻的女人安放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