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淡淡瞥她一眼,大略知道一脸通红的她在想什么。「别再多想了,王爷要妳走,妳就得走,他说不会放妳就不会放妳。」飞帘抿着唇,不情愿地盯着她直瞧,没想到她却将脸一板,直接地回绝了她眼底的祈求。「与我攀交情是无用的,我不会放了妳,所以妳大可死了那条心。」谁要是坏了破浪的好事,谁就有苦头吃了,她才不要为了个神子而去自找麻烦。「应天……」「别吵我。」再次低首重拾针线的她失了闲聊的兴致。「不,我是想说,外头有人来了……」飞帘掀起车帘一隅,纳闷地看着外头为数不少的来者。有人来了?这回返回东域是破浪一时兴起,说走就要走的,是谁知道他们今日要离开迷海,并恰巧知道他们的路线?应天皱了皱眉,凑上前掀帘一看,在看清率领大批人马的不速之客是谁,而破浪又不在前头后,她立即把帘子放下,并拉着飞帘往角落躲去,横身在她面前,保护性地抬起一掌将她困在角落里护祝为她如临大敌的模样,飞帘有些困惑。「应天?」外头那些人,不也是帝国的人吗?怎么她的反应会是这般?她压低了音量,「别作声。」与金刚并肩骑着马领在前头的力士,在遭拦路者挡住后,高扬起一掌示意后头停车,而后,他仔细地打量起这个他没想到还活着的同僚。「有事?」一直暗地里派人监视着别业的玉珩,在得知破浪欲携着风神返回东域时,立即十万火急地率众前来拦驾。他将掌心往前一摊,「交出风神。」紫荆王的去留与他无关,他在意的是,那个毁去帝国在迷海处的所有船舰,并令他军员损失甚重的女人。力上扬高了一眉,「凭什么?」「凭她是帝国之敌,凭她是风神,我就有资格亲刃。」「帝国之敌和风神?」力士好笑地摸摸鼻子,「抱歉,现下的她,这两者都当不上。」坐在车里的那个女人,以往有多风光他已经忆不起了,他只知道,在经过应天的改造后,现下里头的她,不过是个凡人,而且还是个比花朵还娇弱的女人。「她毁了咱们所有的船舰。」与玉珩一同前来的玉琅,面色阴沉地提醒他事实。力上摊摊两掌,「这点损失,王爷还可以容忍。」反正破浪又不急着攻打海道,且重造那些老旧的船舰,不但对大军有利,也可藉此让东域境内的木工们,在闲着没事干地窝在家里过冬时,多了几笔大订单增加收入。玉珩的两目直钉在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上。「但我不能。」都因风神的最后一击,他们最后一丝抢在紫荆王前头立功的机会也失去了,现下的他们,不但得回中土去向朝廷呈报损失,还得去面对六器对他们的严惩。力士撇撇嘴,「你的心情,与我们何干?」「若不杀她,我无法面对那些因她而死的弟兄!」玉珩边说边一骨碌地跃下马背,一手按向腰际的佩刀,金刚见状,亦立即下马横挡在他面前。一阵带着笑意的男音,偏偏捡在这时将极度刺耳的话送进玉珩的耳里。「那我该谢谢她啰?」险些因此而气岔的玉珩,愤而侧首望向一旁,策马姗姗来迟的破浪,大略估量完他们所带来的人数后,悠悠哉哉地在他俩面前拉紧了缰绳。「我之所以不阻止你们攻击海道,是因我知道,你们根本就不是海道神女的对手。」他来回地扫视着他俩的脸庞,并阴险地露出一笑,「老实说,我不过是想藉她之手毁了你们罢了。」要是让夜色知道他亲自对付六器派来的子弟兵,他肯定又得吃力不讨好的跟夜色大打一场,所以他干脆学孔雀也请他人代劳。「你……」早就知道他是这么盘算,却没想到他竟会当着他们的面说出口,玉珩的面色不禁一阵青一阵白。「在我的东域里,你们玩得还愉快吗?」他调侃地再问。「若不是你失职,六器不需代你出手……」这阵子在迷海所受接连不断的打击,就连师妹玉笄亦死在迷海,这让已压抑至极点的玉珩,再也忍抑不了地自口中进出。「失职?」「这七年来,你始终没拿下海道过。」玉珩抬高下颔,目光直瞪着始终在东域毫无建树的他,「东域将军,你畏事吗?还是惧战?或是尊贵的王爷您,只懂得在帝京武台上论武艺,到了外头后却不懂得如何带兵打仗?」听完了他的话,也打量完破浪渐变的脸色后,多年来学会看脸色的力士与金刚,二话不说地往后撤退远离破浪的身边,以免到时倒霉得被风尾扫到。破浪瞇细了黑眸,「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的舌头长了些?」「怎么,你禁不起他人说出事实?」玉珩冷冷一笑,很高兴能看到向来高傲的他面上因此风云变色。破浪瞄了他身旁的玉琅一眼,伸手扳了扳颈子。「你就是那个在玉笄死后,由玄璜派来的玉琅?」「没错。」摆明了与玉珩同一阵线的玉琅,毫不犹豫地大声应着。下一刻,蓦地自马背上跃起的破浪,一古脑地冲向玉珩,反应快速的玉珩立即拔刀出鞘,但尚未有其它的动作,他即瞠大了眼瞪向前方。在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般,玉珩缓缓移动着双瞳,怔看着以双足站在他手中这柄刀刀背上的破浪,随后破浪轻轻一跃,自他顶上翻身而过,并顺手抽走他佩在腰际的另一柄短刀,点足落地后,扬袖一射,将短刀射向玉琅的肩头,让原以为目标是玉珩的玉琅,连反应的时间也没有,即因肩上强大的劲道而坠落在马后远处。走至玉琅身畔的破浪,在玉琅额上沁出大颗的汗珠,躺在地上试着想拔出连刀柄都已嵌进肩头里的短刀时,他弯身揪住玉琅的衣领拎起他,再以一掌将他给送回玉珩的怀中。两手牢牢接住玉琅后,坐在地上的玉珩低首一看,因那一掌而昏过去的玉琅,肩上还插着他的刀,玉珩颤抖地抬起头,悲愤地问。「为什么……」「这是给你出言不逊的一点教训。」破浪意有所指的目光停留在那柄短刀上,「我等着看你回京后,如何去对他的师父交代。」玉珩难以置信地瞧着他冷酷的脸庞,没想到他竟连同僚都可以下这种毒手,而让他更不能忍受的是,破浪若是直接对付得罪的他就算了,偏偏破浪却是拿他身旁的玉琅来代他受过。「我只说一回,因此你最好听清楚。」重新翻身上马后,破浪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俩,「我之所以下拿下海道,一来是因陛下未下令,二是因我认为海道根本就对帝国构不成任何威胁,别说是海道三岛,就算是那个海皇醒来,我也照样没把他放在眼里。」在他们来这之前,他的东域一直都好端端的,躲在海上的人仍旧不长进地继续躲在海上,东域的人子安心地在东域里过日子,帝国与海道各自过着彼此想要的生活,这不是很好吗?若是真要毁海道,对他来说那只是反掌之易,对于这种太有把握的事,他向来就不急着做。不希望玉珩再多说一字,更不希望破浪把事情闹大,力士在见情况已差不多了后,坐在马背上朝身后的车队扬掌。「起程!」坐在地上的玉珩没有动,只是瞬也不瞬地瞪着破浪,在他身后的兵员,在车队已绕过他们继续前进时,个个都不明所以地看着不为所动的玉珩。自破浪出现起,就与应天一块挤在车窗处偷看的飞帘,在马车行经玉珩的身边时,她瞧见了玉珩脸上悲愤交织的神情,她茫然地放下帘子靠回座内,回想着方才破浪出手的过程。与他交过手数回,但他皆没认真过,因此她也不知他这个海道口中的东域将军究竟有何能耐,但今日一见,虽明知他只是小试身手而已,她却有种不安的感觉,而这份感觉,她在海道三岛岛主们的身上从未感受到,她怀疑,倘若有天他真的率军攻向海道,三岛岛主恐怕不会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