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修行的长路上慢慢往前走,身后那个刚刚修行的小师弟艰难行走。
他见过生死,跨过高山,走过长河,终于艰难赶上了师兄们的脚步。
虽然他还落在苏蕴的身后,但是他已经彻底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这就已经足够了。
南门大街今晚停了很多辆高大的马车,那些马车的青帘上,都刺绣着道院的标志。
马车上挂着密不透风的角灯,在漆黑雨夜里如星火闪烁。不知是哪户人家被雨声惊醒,临街的窗户陆陆续续点起了灯光。
附近的住户们好奇而紧张地看着那来自道院的青帘车队,雨势已经渐渐转小,车轮咕噜噜在长街上碾过,然后停在了南门大街尽头的胡同口。
当车队停在胡同口的时候,两队道士从马车上执伞而出,他们撑着伞,相对而站,形成一道伞桥。
大学官掀开青色的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他在伞桥底下走到胡同口,先向苏蕴点了点头,方才看向两个浑身透湿的少年。
一个道士捧着两把崭新的伞,无声地趟过水洼,将伞递给叶三。
一群道士无声地走到巷子深处,清理掉地面上打斗的痕迹。
叶三撑起伞,道士们手中提着角灯或者琉璃灯,将胡同口照成一片漂亮的暖黄色。
大学官看着他,轻轻理了理衣袖,这才后退半步,微微欠身道:“在下乃是道院第六百八十二任大学官,今日特来见过叶小先生。”
三位学官早已知道叶乘风赶来上京的消息,他们也早在道院三层楼上,看见过广场边的叶三。
叶三刚刚踏进上京的那一刻,他们管他叫叶小先生,是因为青城山与苏蕴;
而今夜一场微凉春雨里,他们才真正来见过这位,成长起来的叶小先生。
一日破三山而登知微,他彻底打破了风云录上有史以来所有记录,大学官甚至可以预知到,哪怕时间再往后拨几百年,也很难有人可以打破这个记录。
当年青城山出了一个苏蕴,如今青城山出了一个叶乘风,无论那座青山的人丁有多稀落,从此清虚宗必须重新考量对待它的态度。
叶三举着伞,看着丝雨中潮湿的灯光,说道:“大学官今日找我,有什么事吗?”它刚刚说完这一句话,已经有人托着木盘,举着厚厚一堆毛巾过来让他擦一擦手和脸。
大学官站在伞桥下,柔声说道:“打破风云录上白见尘的记录,请您往道院受礼。”
叶三看了看干净的毛巾,又看了看垂首恭立的道士,再看了看大学官,平静道:“你清虚宗的礼,我很稀罕吗?”
他扫视一圈周围的人群,说道:“我是青城山先掌门的徒弟,是苏蕴的师弟,我为何要去道院,受你清虚宗的礼?”
大学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终是点头道:“那么,可否请您放弃与白见尘的赌约?”
叶三轻声一笑,眼中寒光微显,他盯着大学官,问道:“我不过刚刚踏进知微一境,白见尘修为应该比我更高,您不信任他的能力吗?”
“因为两位都是道宗少见的天才,哪怕少了任何一个,对道宗而言都是莫大损失。”
“损失?”叶三仔细嚼了嚼这两个字,笑着问道:“他追杀我的时候,我不是道宗的损失;他逼我定下生死赌约的时候,我也不是道宗的损失,如今我一夜破镜,清虚宗终于想起来劝阻这份赌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