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见青让他好好想想,他的确需要好好想一想。
没有牛羊的牧民是活不下去的,没有兵器的战士是不可能长久打赢胜仗的。
他要长久带着血瀚海的残余人马在草原上逃命吗?
不论他们走向哪里,昭武的敌意将如影随形,修士们黑色的影子穷追不舍,一直逃下去,不会有什么安生的日子。
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
在石桥村乃至上京的时候,叶三长久地问过自己这个问题,那段时间他陷入了少年人的彷徨和迷茫,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会遇到稀奇古怪的追杀,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往哪里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那时候的上京那样繁华,却只有南门大街一个小小院子可以容下他,现在想起他在上京一刀劈死道院十六个人的事情,叶三才明白自己当初是怎样一种近乎天真的少年意气。
也才能真正明白,苏蕴背后究竟扛着多大的压力把他从上京捞出来。
他轻轻啃着手上的烤地瓜,手掌心被烫得通红。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从他想起一切的那一刻,他背负着很多人的性命和信任,所以也就不能再天真。
他必须开始考虑更多的问题,而不能像当初一样落魄地逃跑或者愤怒地大喊。
想到这儿,叶三抬起头朝天空望去。天是瓦蓝色的,上面漂浮着零星几片云丝,耀眼的阳光刺痛了他的眼睛,让他忍不住眯起眼睛来。
草原上的人们管这片天空叫做长生天,无论是牛羊、草木还是牧民,都共享苍天的恩泽。
长生天下,万物生息。
叶三看着碧蓝色的天空,脑海里长久地默念着这几个字。
万物生息、万物生息,头顶上这片天空不会因为人力而改变,它长久地停悬在草原之上,因此成为了永恒的代名词。
长生天永不会灭亡,无论有没有魔宗掌教。
而他背负着魔宗掌教这个身份,只要背后还有一个人活着,他就承担着一个人的性命,他就要替他们考虑。
可他们如果能够长久而自由地活下去,有没有魔宗掌教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叶乘风这个人,又有什么关系?
除他之外,万物生息。
叶三像是想明白了一件事,猛地往后摔去躺在草地上,他虚虚地张开手,像是一种笼天地入怀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