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没想到夏春秋这么冲动,上来就动手,回过神来时,又觉得她这一拳特别解气,她走过去,操起桌子上的一杯茶,朝着他兜头就泼了过去。
场面瞬间变得十分难堪,在座的几个男生皆是目瞪口呆的,傅子宸最先回过神来,将程家阳的头仰起来,从桌上一堆混乱中摸出纸巾,堵塞住他流血不止的鼻子,又回头冲站在不远处被震住了的服务生招手,“重新换餐具,再加两套。”
“不用了。”夏春秋冷冷地说,“程家阳,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就跟我们出来。”说着,扯过明媚就下楼。
她们站在旋转门外等了三十秒,便见程家阳推门出来,他右边鼻孔里还塞着一团餐巾纸,模样滑稽极了。
明媚三言两语将这两天发生的事简单给他说了,程家阳沉默了片刻,最后说:“退学的事你让她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明媚原本就对他不抱希望,但真的见他如此云淡风轻,连问一句艾米莉好不好都没有,怒气在她胸腔里肆意翻滚,忍不住便冷笑了一声:“程家阳,谢谢你让我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心是可以冷到这个程度的。我祝你永永远远都游戏人间,这辈子最好都别懂什么是真心。”这大概是明媚活了二十年来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了,但她一点歉疚都没有。
明媚拉着夏春秋打算离开时,傅子宸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夏春秋见他走过来,知道他是有话跟明媚说,她放开她的手,“我在那边等你。”便走开了。
傅子宸微微低头,目光牢牢锁在明媚的脸上,餐厅前灯光明明暗暗,她脸上的倦色与黑眼圈依旧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昨晚没睡觉吗?”他问。
明媚点点头,“有点事。傅师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她语调清冷,听不出半丝情绪,说完便转身打算离开。
傅子宸叹口气,一把拉住她,“你还在生我的气?”
“什么?”
“那天,我的语气是重了点,对不起。”这些天来,他无数次翻出她的号码,摁出去的那一秒又被他掐掉。在警局那天,他是真的愤怒了,更多的却是挫败与心伤,不管他怎么努力,她心里那个位置,始终都不会属于他。那晚他在酒吧喝了好多酒,他酒量一向好,喝到最后却也微醺,被程家阳半扶半拖着甩在床上时,他想,忘了吧。这个世间比她漂亮的女孩子有之,比她聪明的有之,比她善解人意的有之,何必拿无尽的热情去贴她的冷情。他有他的骄傲。可今晚,当她的身影缓缓从楼梯间浮现在他眼前时,他所有的冷静与骄傲都轰然倒塌,这个世间比她更好的女孩子千千万,可却只有一个她。
“啊,那个呀,我都忘了。”明媚微微一笑,“傅师兄,你也忘记吧。”她是真的忘记了,这段日子,她所有的心思都在艾米莉身上,压根就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
傅子宸被她云淡风轻的一笑弄得心里不太舒服,但见她神色中带着诚恳,确实不像是敷衍,他放开她的手,“回去好好休息,记得吃饭。”
过了几天,艾米莉接到班主任的电话,让她回学校上课,只字不提退学的事情。明媚知道是程家阳实现了他的承诺,期间他有给艾米莉打过几个电话,可她却始终都没有接,到最后,他也没再坚持。
明媚听到艾米莉说不打算回学校时,跳起来大叫:“为什么啊?还有一年半就毕业了,你凭什么因为那个男人而放弃自己的前程。”
艾米莉摇摇头,“我不是因为他,他已经不值得。那样的学校,就算求我我也不会回去的。”
明媚知道她心中有恨,艾爸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他的左腿被医生下了最后通牒,瘸了。
“听我一句劝,忍一忍,念到毕业好不好?”明媚蹲在她身边,“还有,孩子真的不能要。”
“明媚,你别说了,我现在脑子里特别乱,家里的事情也乱七八糟的,章鱼还非要跟着来凑热闹。”艾米莉双手掩面,长长叹一口气。
自那天章鱼在病房里承认孩子是他的之后,艾爸将章鱼的爸爸妈妈叫到了病房,两家一直是亲厚的邻居关系,那天下午却在病房里吵闹起来,互相怨怼没教好各自的孩子,但冷静下来后,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四个人商量来去,也唯有章鱼说的那个办法最妥帖,先摆酒年龄到了再领证,总不能等几个月后艾米莉的肚子大了让人笑话。章鱼的妈妈气得血压直飙升,回到家一边脱鞋一边扬起鞋子就往章鱼脸上砸。气归气,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第二天就找人看了日子,将喜酒定在了腊月二十八。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可两个当事人却都不在场,也真够喜感的。艾米莉接到她妈妈的通知时,简直哭笑不得。挂掉电话就要找章鱼的爸爸妈妈把事情说清楚,可章鱼一句话便让她犹豫了,他说,“你爸爸受了那么重的伤,好不容易情绪才稳定下来,你是要他出不了院吗?”
很多时候,我们并无选择。
艾爸住院的那段时间,艾米莉一直住在明媚家里,学校再也没去了,明媚跟夏春秋轮流劝说,都没有什么用,也只得随着她了。她买了本老火靓汤食谱,每天窝在厨房里学煲汤,然后在傍晚的时候送到爸爸的病房里。起先,艾爸连话都不愿意跟她说一句,更别说喝她煲的汤了,见她送去,冷冷地对艾妈说,“倒掉。”艾米莉心里难过,但还是每天坚持,今天是鸡汤明天是骨头汤后天是排骨汤每天不重样,风雨无阻地送了半个月。终于有一天艾爸出口的话变成了,“给我倒一碗。”艾米莉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就往下掉,跪在艾爸的病床前一个劲地说着我错了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