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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两人大笑。

六

他用老式的直剃刀刮胡子，那是他父亲的遗物，一对两把，瑞典精钢，骨质握柄。每天早上，他从内衬天鹅绒的陈旧盒子里轮流取出一把，用挂在浴室内侧门把的一条磨刀皮带轻轻磨几下。

芭芭拉始终掩藏不住她对那赤裸钢刃的不喜欢。一年圣诞节，她送他一把电动刮胡刀，为了让她高兴，他在家用过几次，然后便拿到分局办公室。他向她保证，下午或傍晚有会议时，他常用它来&ldo;整理仪容&rdo;。她点头，接受了他的谎言。也许她感觉到他用直剃刀的理由在于那是父亲的遗物，而他很崇拜父亲。

现在，今天早上，他边拿精钢刀锋小心慢慢沿着涂满泡沫的下颚刮，边听卧室的晶体管小收音机，听到一段短短的消息：半夜街头遇袭的伯纳&iddot;吉尔伯特在昏迷中死亡。狄雷尼手没停，稳稳刮完胡子，抹净多余的泡沫，拍上胡后水，轻轻扑点粉，穿上惯常的深色西装、白衬衫、条纹领带，下楼去厨房吃早餐。是习惯在支撑、推动他。他在书房稍停，只记了一笔提醒自己，要写封慰问信给蒙妮卡&iddot;吉尔伯特。

他向玛莉打招呼，接受柳橙汁、没涂奶油的吐司加一颗水煮蛋、黑咖啡。两人闲聊天气，聊狄雷尼太太的病情，玛莉打算拆下芭芭拉缝纫室家具上的印花棉布套，全送去干洗，他表示同意。

稍后在书房，他用铅笔打草稿写慰问信给吉尔伯特太太，等到终于合意‐‐他承认文句很做作，但这无可避免‐‐便用钢笔剩录，在信封上写好地址贴好邮票，把信放进去，打算出门时投邮。

这时将近九点半，他打电话到法医办公室，佛格森还没来，但预计不久就会到。狄雷尼耐心等了十五分钟，在计算纸簿上随手乱画圆，一条细线转呀转形成愈来愈窄的螺旋。然后他再打一次电话，找到了佛格森。

&ldo;我知道，&rdo;医师说，&ldo;他死了，我一进办公室就听说了。&rdo;

&ldo;解剖是不是你负责?&rdo;

&ldo;是。尸体正要送来。艾德华，我人生的大问题就是：该在午餐前还是午餐后坐大开膛。最后我终于决定午餐前比较好。所以我大概会十一点或十一点半左右处理他。&rdo;

&ldo;你动手之前我想见你。&rdo;

&ldo;我走不开，艾德华。门儿都没有。我这里还有其他事要忙。&rdo;

&ldo;我过去找你。你十一点可不可以给我差不多十五分钟时间?&rdo;

&ldo;很重要?&rdo;

&ldo;我想是。&rdo;

&ldo;电话上不能讲?&rdo;

&ldo;不能。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要交给你。&rdo;

&ldo;好吧，艾德华，十一点，十五分钟。&rdo;

&ldo;谢谢你，医生。&rdo;

他先进厨房，从纸卷上撕下一方纸巾，从盒子里撕下一方虮纸，接着是一方铝箔纸。回到书房，他从档案柜抽屉取出那罐淡机油和克里斯托弗&iddot;兰利在户外生活买的冰斧。

他取下油罐的盖子，将纸巾浸满油，仔细折起用蜡纸包好，然后用铝箔纸整个包起，折迭处用力按压，以免油外漏。他把这包东西放进一只厚牛皮纸信封。

然后他用小刀削铅笔，把石墨笔心削得又尖又长。他将冰斧顶端放在一张结实的厚纸上，仔细用削尖的铅笔慢慢描出轮廓，尤其不漏掉尖头下方的四个小锯齿。

他从书桌拿出尺，量尖锥起始处的正方形，就他能量出的精细程度而言，每边长十六分之十五吋，然后他在画有鹤嘴锄侧面轮廓的同一张纸上画出同样边长的正方形。他折起纸，塞进胸前口袋，拿起装有吸饱油的纸巾的信封，动身出门。他穿上大衣戴上帽，朝楼上大喊让玛莉知道他要出门，听见她大喊回答。最后一刻，半个身体出了门，他想起要寄给蒙妮卡&iddot;吉尔伯特的慰问信，于是回书房去取，投进路上第一个经过的邮筒。

&ldo;最好动作快，艾德华。&rdo;佛格森医师说。&ldo;布罗顿要派一个人来看我验尸。拿到正式报告之前，他要一份初步的口头报告。&rdo;

&ldo;我会快一点。慈悲圣母的医生有没有告诉你什么?&rdo;

&ldo;不太多。我告诉过你，吉尔伯特正面被打，伤口在正常发线上方约两吋。被打后他显然往后仰，凶器在他倒地之前便已抽出，因此穿刺伤口相当整齐干净，所以伤口的侧面形状应该比隆巴德那次清楚。&rdo;

&ldo;好。&rdo;狄雷尼打开折起的纸。&ldo;医生，我想穿刺伤口的侧面形状会是这样。图上看不太出来，但尖锥一开始是正方形。旁边这个小圆是它的尺寸，边长大约一吋。要是我猜得没错，头皮和头骨上的外伤应该就是这个大小，然后正方形变成三角形的鹤嘴锄，逐渐变细下弯，形成一个锐利的尖点。&rdo;

&ldo;这是你想象出来的，还是照着实物描出来的?&rdo;

&ldo;描出来的。&rdo;

&ldo;好吧。我不想知道更多了，这些是什么?&rdo;

&ldo;尖头下边的四个小锯齿。你可能会在伤口下缘找到粗糙的刮磨痕迹。&rdo;

&ldo;可能，是吧?大脑可不是硬奶酪，你知道。你要我一边工作一边把这张纸摊开放在尸体旁?&rdo;

&ldo;如果布罗顿的人在场就不要。&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