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至此,崔恕改口说道:“既然你不喜欢,那么下次我不过问你的事了。”
糜芜没料到他突然让步,怔了一下才问道:“真的?”
“真的。”崔恕揽住她的腰,低下头看着她,轻声说道,“以后你的事,我不会再私下过问,不过,我还是不喜欢你见江绍,以后不要再见他好不好?”
见不见江绍虽然没什么,然而他如今便已经处处插手她的事,谁知他将来还会插手多少?糜芜有些犹豫,可他已经先退了一步,于情于理,她也该退一步才是,她犹然记得皇帝说过,退一步,有时候反而是进。
糜芜迟疑着,到底靠在他胸前,低声道:“不如这样,若是他有要紧事,我就见他,若是没有要紧事,我就不见他,好不好?”
虽然并不算遂心,然而她肯让步,比起从前已经大不相同,崔恕暗自欢喜终于找到了与她相处的诀窍,便道:“好,就依你。”
他会命人去提醒江绍,江绍若是知机,会知道应该怎么做。
糜芜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总还是顾念着她的感受,并非一味用强。想起他大约是就匆匆赶了过来,忙问道:“陛下早膳用的早,这会子饿不饿?我命他们传膳吧。”
“不饿。”崔恕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低声道,“让我再抱一会儿。”
“我饿了。”糜芜笑着拿开他的胳膊,轻声道,“还是吃饭吧,吃完了我带你看看我的郡主府。”
崔恕哪里肯放手?可糜芜早已跑到门外,回身向他一笑,道:“我让人传膳了,咱们斯斯文文地吃饭。”
崔恕不觉也是一笑,道:“吃饭可以,斯斯文文?不成。”
这顿饭吃得果然并不斯文,至少崔恕离开之时,就连身边伺候的人都能察觉到他轻快的心情。
只是对于江绍来说,今天却并不好过,送走宫中来使后,他站在门外遥望着郡主府的方向,长叹一声。
得窥天机,原本该是幸事,可他为何却走到了这一步?老天对他,何其不公!
向晚之时,郡主府迎来第三位亲自登门的贵客,谢临。
谢临一身常服,进门后把手中提着的包裹向桌上一放,冲着糜芜做一个揖,笑道:“微臣谢临,参见郡主。”
糜芜嗤地一笑。如今谢临身负重责,不能随意出宫,能赶过来想必也是安排了许久,她有心玩笑,便故意做出倨傲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谢将军,不是我挑理,岂有赶在这时候登门道贺的?天底下可没有这个礼数。”
谢临眼中的笑意更深,道:“是臣的错,但凭郡主责罚。”
“先让我看看贺礼是什么再说,”糜芜笑道,“若是送的好,就饶你一回。”
谢临拿过桌上的包袱,双手递给她,说道:“这些算不上贺礼,只是找到了一些旧物,想着你也许想要看看,所以带过来了。”
糜芜有些疑惑,接过来打开一看,不觉怔住了,里面是一件颜色已经旧了的女衣,又有两支荆钗,一对鎏银的小丁香耳坠,她不解地看着谢临,问道:“这是什么?”
“我查到了你娘亲的旧居,这些是在那边找到的。”谢临道,“她夫家、娘家都在城外十五里的古柳林庄,两家都已经没人了,房子也塌了一大半,能找到的齐全物件只有这些,你若是想查找什么线索的话,改日我告个假,专门陪你过去一趟。”
谢临并不知道丁香并不是她的亲娘,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寻找丁香的家乡亲人。糜芜拿着那对小丁香,心中百感交集。
丁香虽然不是她的亲娘,然而直到如今,她但凡想起母亲,眼前出现的总是童年时丁香的模样,那么温柔,那么温暖,这印象终其一生都不会改变了,也许她应该去古柳林庄看看,至少这样,能让她能觉得离想象中的母亲更近了。
糜芜起身取过妆匣,将荆钗和耳坠都收进去,轻声向谢临道:“多谢你。”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谢临看着她,莞尔一笑,“说到贺礼,我倒真是备的有,你随我来。”
糜芜跟着他来到二门上,门外停着两辆车子,一辆车上是盆栽的各种颜色石竹,各另一辆车上是用竹筐盛着的,清一色的大红石竹花,谢临低头看着她,笑道:“你这府里的摆设是陛下亲自安排的,必定挑的都是天底下最好的,我没什么能送给你,就去花市挑了些石竹花,给你点缀花园。”
眼前浮现的,却是当初在江家花园里,轻轻掷在她肩上的石竹花。这里什么都好,唯独没有石竹花,那么就让他帮她添上。
糜芜见那些花盆都是清一色的官窑脱胎白瓷盆,不由得笑道:“这些花盆花了你不少钱吧?”
“不值什么,”谢临作势拍了拍腰间挂着的荷包,笑道,“我刚升官,金吾卫的薪俸也是相当不错的。”
糜芜笑出了声,见花匠一盆盆往花园里搬花,便跟着走过去看,谢临跟着她一道,抬眼看见一片茁壮的樱桃树,都已经挂了青色的小果子,在暮色中越发显得郁郁葱葱,便道:“这些樱桃树少说也有十几年的树龄,难为移到这里还能挂果,陛下有心了。”
“是呢。”糜芜想起崔恕,眼梢便翘了起来,“我答应了陛下,等樱桃熟了,就给他做蜜煎樱桃,权作道谢。”
谢临微微一笑,低声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