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回头吗?也许如今的相处融洽,正是因为她已经抽身离开,只要她不回头,他们就能这样走下去,用一时的遗憾换得一辈子的长久相处,若是回头,也许一切又会变成从前那样,彼此桎梏,彼此伤害,总有一天会耗尽他们的感情。
糜芜快走两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笑道:“大约是宫里头太闷了,总让人想起旧事,像我这样一直在外面走动的,倒是不怎么想起从前。”
“糜芜,”崔恕跟上来,握住了她的手,“在我面前,何必撒谎?”
太久不曾触碰过他,一时竟有些不舍得放手,糜芜任由他握着,低声道:“怎么见得是撒谎?”
“我太了解你了,”崔恕低着头,叹息一般地在她耳边说道,“你骗不过我,你心里,也同样想着我。”
的确是想着。然而,若能用一时的放手,换一生的细水长流,还是值得的。糜芜到底还是抽开手,转身向前走去,道:“陛下还想去哪儿?”
崔恕一阵失望。她到底在犹豫什么?难道这一年里他做了这么多,都不曾让她改变心意?他叹口气,快走几步跟上她,低声道:“回福宁宫吧。”
宫道漫长,然而也终有走到尽头的时候,福宁宫的大门就在眼前,糜芜跟着崔恕身后迈步踏进门槛,却见他快步向后面走去,到了厚点时却不进门,转而折向抱厦,推开了门。
糜芜跟着走到门外,向里一看,入眼全是她旧时的摆设,左边窗下的玉壶春瓶中插着新生的芦苇,右边的屏风遮挡着卧房的门,却在此时,突然发现靠里的架子上挂着男人的巾帻,又有一件石青色袍服。
在这宫里,除了他,还能是谁?
难道他竟住在这里?
崔恕步子不停,径直向里走去,糜芜跟着走进去,笑问道:“陛下该不会住在这里吧?”
“想你的时候,会过来住几晚。”崔恕说道。
他如此坦然,糜芜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便道:“床铺靠着窗,夜里记得将窗帘关紧些,免得窗户透风,着了凉。”
崔恕看着她,笑了一下:“我一直想等你说,既然你不肯说,那么,还是我来吧。”
他走到近前,低头看着她,慢慢握住了她的手:“我对你的心意,一如当初。糜芜,回来吧。”
第132章
双手被他握在手里,崔恕微微俯低了身,在她耳畔喃喃低语:“我从未想过娶别人,自始至终,我只想要你。”
许久不曾与他如此亲近,此时他灼热的呼吸拂上肌肤,糜芜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贪恋。心跳突然快到了极点,心情也在此时矛盾到了极点,只要一松口,就能得到一切,但只要一松口,也有可能陷入从前的纠葛,耗尽她所珍惜的一切。
更何况,第一次她能逃开,这一次,她未必有机会再逃。
片刻的挣扎之后,糜芜抽出手,还没来得及开口,崔恕已经重重将她搂进怀里,急切地说道:“别走!”
他搂得那样紧,糜芜能感觉到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这让她恍然意识到,他也并非坚不可摧,他同样在害怕那个不确定的将来。这让她横生出爱怜之意,慢慢将脸贴上他的胸膛,低声说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
“不好,你知道的,根本不好。”崔恕紧紧地搂着她,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的气息,低声道,“你知道吗?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有再梦见你,无论我怎么想念你,我都梦不到你。”
他不加掩饰的无助和忧伤让糜芜鼻尖有些发酸,回手搂住他坚实的脊背轻轻抚摸着,糜芜低声道:“只要你还记着我,就够了。”
“怎么可能够?”崔恕涩涩地说道,“若是再这么天各一方,总有一天,都会消磨光的。你会有别的男人,我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到那时候,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糜芜沉默了。她也许可以不嫁,但他处在这个位置上,却是不能不娶。他说的对,无论他们曾有多么刻骨铭心的过往,只要身边有了别人,渐渐地,当初热切的爱意总会彻底成为过往,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回来吧。”崔恕察觉到她的软化,急急说道,“我们会好好的,这一次,一定会好好的,糜芜,回来吧,我们永远在一处。”
糜芜犹豫着,许久才道:“你有没有想过,如今我们之所以能够好好相处,也许正是因为分开了?一旦回头,谁敢说不会像从前那样,你想要我按着你的心思,而我又想让你按着我的心思?崔恕,这世上的怨侣太多,我不舍得让我们也变成一对怨侣。”
崔恕紧紧搂着她,低声道:“从你走后,再没人叫过我的名字了。”
在这一刻,他无比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想她,多离不开她。他将下巴放在她薄薄的肩头,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低低说道:“你放心,我们不会成为怨侣,你不喜欢的那些,我都已经改了。我曾经以为我生性固执,可后面我发现,比起失去你,我情愿都改了。”
糜芜觉得眼睛有些湿,他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可他竟然对她说出了这样的话。她踮起脚尖,让红唇凑近他的耳朵,向他轻声说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有点怕。”
她到此刻,才确定自己是在害怕。怕期盼落空,怕他只是一时忍让,怕自己逃不出他的网罗,一点点屈服,变成深宫里幽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