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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第1页）

曹丕听了，唇角缓缓游过一丝深深的笑意，只是不动声色地应道：&ldo;华爱卿，您这个建议极好。日后，您在太尉之位上尽可放手依照此计而行，不能让司马懿在军中独攫其权……朕一切就都拜托您了！&rdo;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他其实先前在暗中早有安排，那十余万荆襄驻军之中，三万&ldo;虎豹营&rdo;战士才是里面最精锐的主力。只要&ldo;虎豹营&rdo;还掌握在曹氏宗亲的手里，司马懿在镇南行营中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鉴于此，曹丕听从了夏侯尚生前的建议，及时把夏侯尚的堂弟夏侯儒调任为统领&ldo;虎豹营&rdo;的骁骑校尉，并且给了他等同于镇南行营副职主将的便宜从事之权。

想到这里，曹丕觉得自己才似乎松了一口大气。如今，自己费尽苦心将司马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都完全监控了起来，他就是有心举兵造反，只怕也折腾不出什么名堂了！于是，他脸上笑容绽露，令人意外地振作了心情，向华歆语气流畅地吩咐道：&ldo;华爱卿‐‐您且先出去，把司马懿召唤进来。有些事情，朕到了该和他好好当面谈一谈的时候了……&rdo;

华歆连声应着，刚退到室门边，曹丕又忽地撑起上身来向他把手一招：&ldo;华爱卿‐‐且慢！&rdo;

华歆急忙回过身来，却见曹丕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目光里隐有期待，只是不说话。

心头暗暗一愕之下，华歆思忖片刻，蓦地会过意来，恭然俯首而道：&ldo;老臣出去之后必以一腔颈血而力助陛下立谥为&lso;高祖文皇帝&rso;！&rdo;

曹丕脸上的笑容这才变得明朗了起来，将身往龙床靠背上一倚，双目微闭，向外摆了摆手，让他去了。

司马懿刚一举步踏进后堂密室，他身后的室门便悄无声息地紧闭上了。他抬眼往前望去，只见曹丕半倚半躺在龙床之上，正远远地盯视着他‐‐忽明忽暗的宝树状多枝型青铜古灯的光华照得他那微微浮肿的脸颊，漂起了一片淡淡的幽蓝，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之意。

司马懿心头一凛，暗暗屏住了呼吸，从室门边处开始，便跪了下来，膝行着徐徐向前。

&ldo;仲达，你快些过来！&rdo;曹丕看到他进来，脸上倏地绽开来一团笑意，有些吃力地向他招了招手。

&ldo;陛下……陛下……&rdo;司马懿马上假装出心忧如焚的模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赶到龙床边上，仰面望着曹丕，双眼热泪盈眶。

曹丕虽然仍在笑着，眼角却流下泪来，颤巍巍地伸出双手隔空虚扶，艰难地喘息着说道：&ldo;仲达，你且平身……&rdo;

司马懿从地下挺起了上半身，一边拭泪而泣，一边颤声奏道：&ldo;陛下莫要太过操劳国事，还是高卧宫中摒除杂念安心养病吧！天下四方庶务，皆有臣等尽效犬马之劳以佐定之！陛下稍待几日病愈之后，便又可君临万国、威扬天下了……&rdo;

&ldo;呵呵呵……仲达啊！你又何必这般欺哄朕空高兴一场呢？！许昌城的朱雀门都无缘无故地自行崩坍了，周宣爱卿给朕推算过命数了，朕的大限将至了……&rdo;曹丕摆了一摆大袖，嘶声咳喘着继续讲道，&ldo;仲达啊！谢谢你这么煞费苦心地安慰朕‐‐真是难得你这一片忠心了！&rdo;讲到此处，他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瞅了司马懿一眼，&ldo;朕的病情究竟如何，朕自己清楚。仲达啊！倘若朕万一有所不测，朕的这千秋社稷就有劳你悉心匡扶了……&rdo;

&ldo;陛下何出此言？微臣真是甘愿折损自己的阳寿也要为您祈福万岁啊……&rdo;

&ldo;唉！万岁？谁能真的活到一万岁那么长寿？罢了，罢了，且不去谈那些了。今天，朕是真的恳请你悉心匡扶我大魏社稷‐‐&lso;我曹家与司马家世世代代结为骨肉之交，平分天下，共治四海！&rso;当年的这句承诺，朕可是一直牢记在心、没齿未忘啊！&rdo;曹丕脸色一凝，蓦地伸出手来一下按住了司马懿的肩头，双目精芒大盛，紧紧盯视着他，&ldo;朕已决定：任命你为顾命辅政大臣兼镇南大都督，持节统驭荆襄行营兵马！&rdo;

听着曹丕这滚烫如血的一番话，司马懿的眼角顿时有一缕泪光，缓缓沁流而下。他的心头先是轻飘飘地一荡，然后又是沉甸甸地一落‐‐自己日思夜作、绞尽脑汁而谋求了五六年的掌兵之权，终于到手了！但他胸中那一股狂喜之潮只是一涌而过，理智之礁随即冉冉升起。据他所知，这个&ldo;持节统驭荆襄行营军马&rdo;的兵权，也不是什么轻巧之物，恰如刚刚才从熔炉中取出来的一柄灼红之剑，实在是烫手得很‐‐荆襄之域，目前正有东吴陆逊、诸葛瑾两路大军东西夹击而至，形势十万火急，赫然已成难消难解之危局！这个曹丕，实在是把南疆战局拖得坏到不能再坏了的地步，然后才故作大方地将兵权交给了自己……

他暗暗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这重重波动，神色装作有些木然：&ldo;陛下……微臣素无戎马征战之绩，岂敢妄承陛下厚爱？又岂敢妄居镇南大都督之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rdo;

&ldo;仲达！你莫要推辞！&rdo;曹丕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沉地咳了几声，有些嘶哑地说道，&ldo;贾太尉、夏侯镇南当日都曾向朕力荐过你有韩信用兵之才。你若登居镇南大都督之位，没人不服的……其实，朕又何尝不知你确有这样的文武兼备之能？可以说，朕比他们每一个人都最先了解你的本领了！你的兵法韬略，不知比那陆逊小儿厉害了多少倍去！只是由于先前数年之间国事所需，朕不得不让你暂时屈居于萧何之位，内镇百姓、外供军资……那也是朝廷一等一的要务，朕交给别人不放心哪！&rdo;

司马懿听着他这假得不能再假的满口谎话，垂下头去，暗暗紧咬钢牙，隔了片刻，才缓缓答道：&ldo;陛下如此信重微臣，微臣实在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了！&rdo;他的语气似哭似泣，两眼竟也掉下泪来！

曹丕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喃喃又道：&ldo;当年周宣爱卿向朕曾经谈起，你司马仲达乃是朕的&lso;天赐贵人&rso;‐‐事实也确是如此，昔日若无你在幕后鼎力相助，朕岂有今日登基称帝之荣乎？溯本究源，朕的一切基业，都是你司马仲达为朕打拼而来的呀！所以，我&lso;曹家与司马家世世代代结为骨肉之交，平分天下，共治四海&rso;这句承诺，实乃朕的肺腑之言，可贯天日！朕不仅要你做朕的&lso;天赐贵人&rso;，朕还要恳请你当我叡儿的&lso;天赐贵人&rso;，悉心辅弼他成为一代明君！&rdo;

&ldo;陛下！陛下此言真是折杀微臣了！&rdo;司马懿听得满额汗出，一边慨然说着，一边在柏木地板上重重地磕起头来，&ldo;为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微臣在此对天立誓，生为大魏之臣，死为大魏之鬼，永生永世精忠报国、决无二心！&rdo;

&ldo;仲达，你且住了吧！&rdo;曹丕摆了摆手，让他停住了磕头，忽地俯身探向前来，目光若电地正视着他，&ldo;你或许不知道，朕此番册立叡儿为东宫太子，其实有大半的因素是出于你的关系……你和甄皇后、方贵妃她们先前素有宿旧之交，朕的心底里其实一直都很清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