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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第1页）

沉默了半晌，司马懿凝视着司马师，微微笑道：&ldo;从大的原则上来说，师儿算是答对了，但还有些不尽不实不深不细之瑕疵。其实，为父在宛城统领二十万大军对吴作战，不也一样可以&lso;掌大权、胜大任&rso;吗？为父为何非要来这西北苦寒之地与诸葛亮一争雌雄不可呢？&rdo;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司马师的表情有些惘然，才又说道：&ldo;是这样的：礁因潮落而高，船因水涨而升。每一个英雄豪杰的成功，都是踩在劲敌的肩膀上站起来的。当年太祖魏武帝正是在官渡一战中大败袁绍，一跃而起，这才成为了众望所归的中原霸主；东吴的那个周瑜，也是在赤壁一把大火烧了连环舟，驱跑了太祖魏武帝，这才威震天下，成为了吴国第一智将……而为父自掌兵以来，虽与吴帅陆逊、诸葛瑾过了几招，但吴寇一向龟缩江南自保有余而进取不足，为父和他们斗得十分乏味，小胜小利倒是不少，却始终未能尽展所长、声威大振、名震天下！

&ldo;环顾宇内，唯有蜀相诸葛亮久享盛誉，朝中诸臣都对他推崇备至，堪当为父之敌。而且诸葛亮又不甘蜗守汉中，总想耀武扬威前来犯我大魏！为父若是以他为对手，自然会斗得精彩纷呈，令人叹为观止。若是胜了他，为父便会立威天下，名扬四海……这对提升我司马家族的声望与地位是大大有利的。因此，为父才千方百计要谋得这关中主帅之权，到这西北边陲立功扬威！你懂了吗？&rdo;

司马师听了，由衷地佩服父亲的深谋远虑，充满敬意地答道：&ldo;师儿懂了。&rdo;司马懿又缓缓说道：&ldo;师儿一向喜欢研习兵书战策，这很好。但，你的聪明才智不能仅仅停留在出将入相这样一个水平之上。为父今天要向你讲一讲更深的道理。你也只有更深地理解了这些道理之后，才能飞龙升天！&rdo;

&ldo;什么……什么&lso;飞龙升天&rso;？&rdo;司马师已经听得目瞪口呆，有点不清楚父亲到底想说些什么了。

司马懿的神情却猛然变得极其严肃凝重起来，将前胸一挺，目光深邃，语气深沉，昂然说道：&ldo;自汉末乱世纷争以来，天下群雄竞起，斗智斗力，逐鹿中原。我司马氏原是河内著名的世家豪族，然而在群雄逐鹿的初期，因为缺少强有力的权柄，不得不暂时忍住了问鼎九州的雄心，想静待天下局势慢慢沉淀之后伺机而动，后来居上。所以，为父在河内老家温县孝敬里整整闭门隐伏了十年！

&ldo;后来，太祖魏武帝‐‐也就是曹操，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为父的名气，便不依不饶地威逼利诱着为父出了山，打乱了我司马家族先前的全盘计划。为父也就将计就计，潜入曹府，静观其变。那曹操当真是百年一遇的盖世英杰，为父在他手下任职多年，不仅历练了自己的文韬武略，更是从他身上学到了帝王之术的真谛！&rdo;

&ldo;帝王之术？&rdo;司马师讶然道，&ldo;何谓帝王之术？&rdo;

&ldo;帝王之术，也就是征取天下之术，通常只有两条途径，一是鲸吞，一是蚕食：汉高祖起于布衣，龙兴虎变，啸聚风云，驱恶伐暴，八年之间，威加海内，开基建业，一统天下，此乃鲸吞之功；秦国始据区区之地而终揽万乘之权，历时百年，夺八州而入其囊，纵横捭阖，长驱宇内，然后以六合为家、以万民为仆，此乃蚕食之术。&rdo;司马懿悠悠说道，&ldo;古人说得好，&lso;皇天无亲，唯德是辅&rso;。如今我司马家族代代英才辈出，据魏室台鼎之位，纳天下赴命之士，总揽英雄，驾驭豪杰，内收人心以蚕食魏室基业，外拓疆域以鲸吞吴蜀之寇，自然四海归心、八荒臣服，何愁宏图不展大业不立？&rdo;

这番大逆不道之言若是在别人口中说来，司马师也许还有些相信，然而当他清清楚楚听到这番话竟是出自自己父亲之口时，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他一向都敬若完人的父亲啊！谁能料到一向以&ldo;精忠为国&rdo;之名而远扬朝野的父亲心底竟然潜藏着这么深沉远大的雄心壮志？他心头顿时犹如一阵惊雷滚过，震得他目瞪口呆。在惊疑之余，他内心深处又慢慢滋生出一种隐秘的兴奋来‐‐是啊！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在身为布衣、毫无权势之时尚敢直指秦始皇而大胆放言，&ldo;彼可取而代也！&rdo;又何况如今我司马家族已在魏朝上下根深蒂固、势力庞大，谁敢小觑？问鼎神州、代魏而立，也不是不可想象之事！念及此处，他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满脸通红，显得惊喜异常，禁不住搓着双掌仿佛立刻就要大干一场。司马懿讲完了这番话之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似觉有些疲惫，在原地静立调息了片刻，又缓缓说道：&ldo;如今我们帮助陛下肃清了郭太后一党，为他救了驾解了急，他应该从此对我司马家信任有加、全力扶持，同时对我司马家也会更为依赖，那么我们司马家就会&lso;百尺竿头，更进一步&rso;。哦……对了，昭儿写来的那封信函中，提到了关于陛下的一件事……&rdo;

司马师一愕：&ldo;关于陛下的事？……什么事啊？&rdo;他实在是没有料到父亲这时突然会提起有关皇上的事情来，也没有料到父亲的思维跳跃转换得如此之快，犹如天马行空‐‐仿佛父亲那睿智、深邃的头脑里可以同时盘算各种虚虚实实、远远近近、纷纷乱乱的问题，一刻也没有停息过。

司马懿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须，慢慢说道：&ldo;昭儿来信，说到陛下对为父交上去的那块&lso;青龙琥珀&rso;是爱不释手，天天把玩不已，认为它是天生祥瑞之物，是特来庇护魏室的，并准备在明年或是后年为庆祝获此祥瑞而改年号为青龙，取消现在的太和年号。&rdo;

&ldo;啊？为了一块琥珀就改年号？&rdo;司马师不禁摇了摇头，&ldo;想不到皇上也是视国事为儿戏，玩物丧志，难成大器也！父亲应该以辅政大臣的身份劝谏一下他才是！孩儿又犯糊涂了，&lso;皇天无亲，唯德是辅&rso;。陛下今日为政之失德失志，正是我司马家将来执政得民之机遇。父亲以为如何？&rdo;

&ldo;暂且不要去议论此事了。这一切，你心里明白就是了。&rdo;司马懿摆了摆手，一脸的凝重，&ldo;为父现在最关心的是，如何在立于不败之地的基础上乘胜追击，一举铲除朝中政敌！&rdo;

司马师一听，不禁有些紧张起来：&ldo;父亲想要对陈群、华歆这两个匹夫下手吗？&rdo;司马懿缓缓摇了摇头，冷冷说道：&ldo;陈群、华歆虽然可恨，但并不可畏，他们只会摇笔弄舌作无谓之争耳！为父岂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况且陛下目前对我司马家倚重甚深，应该不会听进他们的谗言，更是不足为害。为父所忌惮的，乃是曹氏宗亲！&rdo;

&ldo;曹氏宗亲？&rdo;司马师惊问。

司马懿双目凝视在营帐的门帘之外，仿佛在盯着一个遥远的地方不放。隔了半晌，他才沉沉地说道：&ldo;不错，曹氏宗亲。这世间各种势力的变迁浮沉，往往是此消彼长。三月份时大司马曹真的死，为我们司马家族腾出了关中主帅的权位。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曹家又有什么得力干将冒出头来呢？皇上一纸诏书便可以赋予我们权力，也可以用一纸诏书把这一切权力又收回到他们曹家手里。所以，我们要占有和扩大手中的权力，就一定要削弱和夺取他们曹氏宗亲的权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