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吧。”盛春不知什么时候从人群中走出来。他看着盛慕槐说:“打吧。”
“爷爷……”那一瞬间,盛慕槐在盛春的眼睛里看到了种种复杂的情绪,心中一酸。
于学鹏再次看了盛春一眼,手里的板子毫不犹豫地打了下去。他知道这一打,不仅不会把剧团和盛家爷孙两打远,还会把他们的距离打近。
于学鹏已经刻意留了情,但是那板子还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盛慕槐的屁股上,痛的盛慕槐眼角一抽。盛春别开了眼睛。
盛慕槐咬紧牙关,在脑海里放刚刚得到的那部《勘玉钏》,一边喉咙里憋着气哼里面的唱段。
在竹板的呼呼声中,只有躺在旁边的凌胜楼能听到她的声音。
“傻瓜。”他说。
二十大板打完了,盛慕槐被打的眼角发红,但硬是没有流泪。于学鹏把板子换到了凌胜楼的屁股上,这次可没留力,就是奔着把他屁股打开花去的。
王二麻听着那风声,心里一阵阵发紧,连裤子都不想穿就想窜逃出去。
可他一想到自己光着屁股在盛慕槐面前抱头鼠窜的模样,实在有失大哥风范,只能强忍下心中的惧意,手抱住板凳,嘴里反复催眠自己:“我是楚霸王,我是窦尔敦,我是黑旋风,我一身铜皮铁骨,我不怕哇呀呀呀!”
凌胜楼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十分狼狈,嘴都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左边傻,右边疯,也就他中间这个大师兄是个正常人了。
终于,在王二麻的狼哭鬼嚎中,三人的板子都挨完了。
盛春朝于学鹏点点头:“多谢于班主。”上前把盛慕槐用两手平托着的姿势抬回了房间。
把盛慕槐放在床上,又关上门,房间里瞬间静谧下来。
盛慕槐忍住了摸屁股的冲动,犹豫地观察盛春的表情,盛春又坐在那把瘸了腿的椅子上,旁边桌子上放了一个自制的长方形木花瓶,里面插了几朵后山采的野花。
“你从小我没动过你一根手指头,没想到还有自己要求挨打的人。”盛春终于说。
盛慕槐扁了扁嘴,把下巴磕在手臂上,没有说话。
盛春看了她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走过来坐在床边,问:“痛么?”
“痛。”盛慕槐委屈地回答,刚刚都一直忍着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
“行了,这么大个丫头了,还掉金豆子呢。”盛春用手指帮盛慕槐擦去了眼泪,语气缓和下来,就像哄原来那个三岁小女孩似的。
盛慕槐突然绷不住了,眼泪流得越发汹涌。
这都什么时代,这都是什么破事?为什么全世界就她遇到了穿越,为什么坏人受不到惩罚,为什么她总是拖累爷爷,为什么她已经很坚强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她这么没用?
她也只是个普通人啊。
挫败感和委屈淹没了盛慕槐,她抽泣起来。
“好了好了,怎么哭成这样?于学鹏下手的时候我都听着呢,没有打很重啊。”盛春把盛慕槐稍微抱起来,一只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儿。
“对不起爷爷,都怪我。”盛慕槐感受到爷爷瘦骨嶙峋的手臂,心里更酸了。
“爷爷从来没有怪过你。”盛春说。
“我是气我自己没用,孙女被同学一直欺负都不敢告诉我,想想我够失败的。”盛春苦笑。
“爷爷,嗝儿,你千万别这么说。”盛慕槐一边抽泣一边解释,“我是不想让您担心。”
“我知道,我知道。”盛春拍着盛慕槐的背说。
他早就是一截枯木一样的人了,如果没有捡到了盛慕槐,他现在也不过是行尸走肉一样活着,想必在凤山京剧团搬进来的第一天,他就会如丧家之犬一样仓惶逃走。
盛慕槐让他有了一个家,让他重新找到了“活着”是一种什么感觉,甚至连心里那不敢去碰的痛楚也渐渐变得麻木。
盛春的眼角划过一滴清泪,顺着那道丑陋的疤痕,隐没在深蓝色的布衣之中。
盛慕槐抱着爷爷哭了一阵,等终于停下来之后,眼泪把盛春整条胳膊都染湿了。她觉得挺丢脸,又不好意思,借着屁股痛的借口把头埋在了被子里。
盛春笑了,拍拍她的头:“丫头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爷爷真不该再把你当个小孩子看待。行了,你在这躺着,我让于笑兰来帮你涂药。”
于笑兰很快就拿着药膏过来了,温柔地替盛慕槐擦好了药,又告诉她,于学鹏已经把事情解决了,这件事两边都有错,但是是王明和李大红先挑起的,他们伤养好了该向你道歉。
看见盛慕槐不敢置信的表情,于笑兰笑着说:“这件事还得多亏你班主任呢。那两个男孩的爸爸抓着她要个说法,她说这两个小孩这么小就敢骚扰女生,尾随跟踪,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样的孩子她是说什么都不敢教了。反正这顶帽子扣下来,两个家长就怕了,最后好歹答应让自己儿子道歉了。”
“这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盛慕槐喃喃说。可能只有钱卫红那样的疯劲才能制得住王明和李大红那两个无赖家庭吧。
盛慕槐的屁股受伤轻,连油皮也没擦破,上完药第二天就没什么感觉了。凌胜楼和王二麻却走路困难了好几天,但是没办法,功还要照练,学也要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