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花九留给她的陶钵是不弃最后的匣子。今天,她打开了匣子,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掌柜的话让不弃失望的低下了头,眼泪簌簌落下。她抹了眼泪不死心地问道:“兴源当铺里真的没有竹先生吗?”
掌柜的没有回答她。他从怀里拿出一吊铜钱塞在不弃手中,温言地说道:“小姑娘,你走吧。”
不弃无意识的接过钱,抱着陶钵耷拉着脑袋慢吞吞的走出了兴源当铺。
最后一块铺门板在她眼前合拢。听到门板咣当上好的声音,不弃的心哆嗦了下。仿佛整个世界为她关上了最后一道门。
陶钵的秘密(4)竹先生,难道和九叔一样已不在人世?不弃混混僵僵地走在街上,一片茫然。
现实一点是回莫府继续做小姐。如同云琅说的,莫若菲说的,莲衣客说的,世子陈煜说的,她及笄后会给她找户好人家嫁了。以后当个衣食无忧的古代宅女。
要么就靠着手里仅有的十来枚金瓜子。找个什么活计做养活自己。从此和莫若菲再不见面,从此和王府的那些纠结一刀两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做一个平凡的人,随遇而安。
冬夜里南下坊的热闹还未散去。各家各户门口的红灯笼散发出喜庆的光。这些景色从她眼里一掠而过,引不起半点兴趣。不弃蹒跚地在街上游走,孤单得像一缕游魂。在第三个好心人上前问她是不是走失了的时候,不弃清醒了。她不能这样一直闲逛下去,再晚一点,坊门关闭,没准她会被巡夜的官兵询问身份,后果就是被送回莫府。在她没有想清楚之前,她还不想回去。
然而,她又能去哪儿呢?客栈她不能住,莫府的人太容易找到她。不住客栈,睡屋檐她会不会被冻死?
肚子饿了。脚踩在泥泞的雪里,绣花棉鞋浸得溽湿,寒气自脚底升起。不弃在一条小巷里停住了脚步。
巷子深处晃动着昏暗的灯光,开着间孤独的小面馆,没有食客。当街的灶台上支着两口大铁锅。一口煮着骨头汤,另一口翻滚着混浊的面汤。老板倨偻着腰,头发已经被生活染成花白色。
她看到热腾腾腾面汤锅咽了咽口水。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说。不弃走进小面馆问道:“大叔,阳春面多少钱一碗?”
“五文钱。”
掌柜的给了她一百文,不弃数了五文钱道:“大叔,来一碗。”
阳春面可以理解为清汤面,素面。有着阳春白雪一般的清爽味道。面条在汤锅中散开,用竹篱筢子捞起,凉水中穿一穿倒进碗里。浇勺骨头汤,洒上葱花,加几根烫熟的小白菜。这种不加浇头的面既便宜又好吃。
老板很实在,用的是粗陶大碗,满满的一碗端来。这种陶碗像极了花九烧制的陶钵,用陶土捏了,没有上袖,简单的烧就,显出陶土的本色。
捧着碗她心里涌起阵阵亲切感。不弃吸了口香气,急不可待地用筷子挑起面条塞进嘴里,烫得她含着面条张着嘴往外呵气。久违了的感觉,让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好心人吩咐老板煮两碗面给他们,她和花九坐在街边旁若无人的狼吞虎咽。
吃着吃着她突然觉得不对劲,筷子搅了搅,碗底竟然卧了只黄灿灿的鸡蛋。不弃惊讶的抬起头说道:“大叔!我没要鸡蛋。”
老板搓了搓干枯的手,脸上的皱纹在一笑中更深了。他温和的说:“吃吧,吃完了就回家。明儿就是元宵节了。你是今天最后一个客人了,正巧还剩了只鸡蛋。我不收你的钱。”
不弃看着碗里的鸡蛋,感动得心头泛酸,眼泪直往上涌。她埋下头,大口大口的吃着。
陶钵的秘密(5)捧着碗珍惜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她连葱花都挑着吃了。不弃满足的拍了拍肚皮,从座位上跳起来。她端着碗走到灶台旁笑道:“多谢大叔的面和鸡蛋,太好吃了。我帮大叔收拾吧。”
不顾老板的阻挡,不弃挽起衣袖麻利的洗碗刷灶台。
老板封了火后笑道:“真是个勤快的孩子,快回家去吧!”
他和蔼的看着她,唇边的笑痕很深。那张布满艰辛生活痕迹的脸让不弃下了判断,这是个善良朴实的老人。也许,他能帮她度过这一晚。
不弃用力一咬唇,眼里泛起了泪光。她轻声说道:“大叔,我能不能在店里睡一晚?我是来望京城寻亲的。我没有找到亲戚家,身上钱不多,不敢去住店。”
看到老板犹豫,不弃掏出剩下的铜钱塞进他手里道:“大叔,我就这么多钱,你先拿着。明天你来店里看到没有损失再还我。求你了,大叔。”
面馆里只有几张破旧桌椅,也没有什么可被偷的。老板望着不弃哀求的目光,软了心肠。他把钱还给不弃道:“店里没有床和被盖。”
不弃大喜,抱着披风道:“灶台暖和,我在灶台下蜷一晚能行。穷人家的孩子只要有个能挡风的地方就行了。我不会着凉的。谢谢大叔!”
老板关了店门,蹒跚着离开。他回头看了眼面馆,摇了摇头想,她连一吊钱都没有呢。找不到亲戚的话,这丫头咋怎么办哪。
莫若菲能跟着车轿的踪迹找到大石桥。现在各坊已经关坊了,就算他找来南下坊,客栈里找不到人,他也没办法挨家挨户的搜。明天元宵节,南下坊这一带游人如织,她能趁着人多离开南下坊,去别的地方找间屋子租住下来。不弃得意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