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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ldo;他的脸色由白转青，进退维谷。要留下，必不能动我。要走，却不甘心。犹豫许久，猛一跺脚，指着我道&lso;小子，自今天起，你最好指望别撞上我。否则，不要怪我手下不容情。&rso;说完，他转身便走。我们的梁子也算结下了，只怕这辈子不死不休。&rdo;

&ldo;我把吐云珠收好，记住那小女孩的样貌。心想，总有一天我还会回来找你。&rdo;

谢小蛮终于恍然大悟，&ldo;那个小女孩不会就是我吧！&rdo;

何川青无可奈何的回答，&ldo;不是你还能是谁？&rdo;

谢小蛮觉得何川青十分有趣。

他似乎永远有讲不完的故事，且各不雷同。小姑娘只是坐在那里，已经有薄醉微醺的感觉。之后，他会凝一凝神，问：&ldo;昨天我讲到哪儿了？&rdo;

&ldo;讲到在皇宫大内的地窖里，发现一条秘道。&rdo;

少年就接着昨天的故事继续讲。或者曲折离奇，或者诡秘玄异，或者绮丽动人。这时候，山川、河流、苍松翠柏也安静下来，侧耳倾听。听到关键处，就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好像是在催促他快些讲。小蛮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看向何川青被冷月染得苍白的脸。可他偏偏不说话，呼出一口白雾，&ldo;要知后事如何，明日请早。&rdo;

于是明日明日复明日。每日下午，为了前一晚被生生腰斩的故事，小蛮必来瞧他。他也会一边抽着水烟，一边在卧牛青石上等。直到见到满头大汗的小姑娘，才会破天荒的露出笑意。春日山花看尽，夏日睡莲凋零。转眼到了深秋，林中红枫艳丽若血，天气日渐寒冷。厉鬼的传闻愈演愈烈，再也没有独行旅人胆敢穿岭而过。官府悬赏捉鬼的告示，似乎也没了下文。

从没有人发现她的秘密。

谢小蛮喜欢听何川青讲故事，因为她喜欢他。其实，无论他是讲故事或是什么都不讲，都无所谓。就算只是坐在那里发呆，她也一样觉得有意思。小姑娘喜欢看他笑，不爱看到他忧愁的模样。他笑起来眼睛变得很亮，很有神采。仿佛山、水和清风都一起笑了起来。世界也泛着光，与平时不同。如果他很忧愁，就像掉进一个巨大的旋涡，瞳孔黑漆漆，深不见底。

&ldo;你该多笑笑，你笑的时候很年轻，不笑的时候就很老。&rdo;小蛮告诉他说道。

何川青摇摇头，回答：&ldo;我已经老了。&rdo;

偶尔，他也会露出十分冷酷的一面。尤其是在射杀兔子、鹿或是山猫的时候，出手精准，绝不留情。被他盯上的猎物，少有可以活命。在那瞬间，谢小蛮觉得何川青更像个杀手。她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狰狞的另一半‐‐青鬼。

如果没有遇到师父，他会不会和苏纹私奔呢？谢小蛮常常忍不住要想这个问题。即使是现在，他也可以带着年少时钟情的姑娘远走他乡。

何川青一哂，想也不想就回答，&ldo;不可能。&rdo;

&ldo;为什么？&rdo;

&ldo;人生是场豪赌，赢了固然要讲风度。输了至少也该做到愿赌服输。&rdo;说完，他躺在草地上，酒壶已经空了。

他是不是多少有点寂寞呢？

&ldo;明天你不要入山。&rdo;有一天，何川青忽然对小蛮说道。

&ldo;为什么？&rdo;她心中一沉。

&ldo;瞧那里。&rdo;

小姑娘顺他所指看向树梢。一只黄雀被枯枝透胸而过，钉在一丈来高的地方。血渍方将干透，淋淋漓漓洒在地下，形容凄惨。

&ldo;我师父干的，他就在左近。&rdo;黄雀只是个警告。老道离他们必定不会太远。

&ldo;你打算怎么办？&rdo;

&ldo;我得离开一阵，避避风头。只是，有点事情放心不下。假如他找不着我，没准会跟你为难。&rdo;

小姑娘还未转过念，&ldo;我和他无怨无仇的。他干嘛要为难我？&rdo;

少年指了指她的心口，道：&ldo;你忘了，他的宝贝在你这里。要是撞见你，也许会剖开你的肚子，把宝珠&lso;丹霞&rso;取出来。也没准会摄走魂灵，为他炼剑所用。总之，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事。&rdo;

谢小蛮知道何川青喜欢说笑。把俏脸一扬，笑道：&ldo;我这长相瞧着像吓大的么？&rdo;

何川青拿手指勾住小姑娘下巴，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一番，&ldo;太像了。&rdo;

&ldo;去你的！没空和你玩笑，天色也暗了，这可真得走了。&rdo;小姑娘别过脸，紧走两步逃开。忽又回身问，&ldo;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可得给个准信。&rdo;

&ldo;说不好，少则一月两月，多则三年五载。&rdo;

小蛮微微点头，眼眶有些发红，仿佛将要掉泪的情形。何川青心中难过，慢慢踱到小姑娘身边，把自己的青色罩衫脱下，给她披在身上。

少年低声说道：&ldo;路上小心。&rdo;

她头也不回进了竹林。小姑娘怕自己一回头就得心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可是，也许何川青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此处真叫人难受。他回来能做什么呢？况且，既然他的师父已经找到这里，那还是不要回来的好。

谢小蛮发了会儿怔。时值天色渐晚，山岭之中始有野兽出没。从前听闻林中既有猛虎，也有孤狼，只是平时小蛮走得早，不曾碰上。就算偶尔走得晚了半个时辰，也有少年护送，并不妨事。今天不知为何，走了许久都未曾走出枫林。等她惊醒时，前后皆不见道路。转来转去，没片刻便迷失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