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是谢伊将我和凯文锁在地下室,关了大约一小时,感觉却像待了几天。凯文当时才两三岁,吓得叫不出声音,还尿湿了裤子。我安抚他,试着将门踹开,手指猛扳封住窗户的木板,同时暗暗发誓,有一天一定要打得谢伊屁滚尿流。
我缓缓移动手电筒,地下室和我记得的差不多,只是我现在可以明白,家长当年为何讨厌我们过来鬼混。窗户依然用木板封着,封得不严,一道道微光穿透薄板。天花板凹凸变形的样子令人担心,石膏大量剥落,梁柱外露,全都弯曲龟裂。墙壁变形倾倒殆尽,感觉地下室成了一个大房间。不少处地板坍塌,直接压在地基上。
或许是地层下陷,而连栋屋的边角没有东西好支撑房子。很久以前有人勉强试过,最后前功尽弃,只塞了混凝土板填住大洞,祈求老天保佑。这里的味道和我印象中类似,依然是霉味、灰尘和尿臊味,只是变得更浓了。
&ldo;哦,拜托,&rdo;凯文在楼梯边踌躇不前,嘴里恨恨嘀咕,&ldo;哦,天哪。&rdo;他的声音打在墙上以奇怪的角度反射回来,消失在远处的角落,仿佛有人在暗处低语。他打了个冷颤,不再开口。
其中两块混凝土板有一个人大小,放的人还在土板边缘堆满水泥,显然很满意自己的成果。第三块随便得多,大约四尺乘三尺,斜斜卡着,至于水泥,那就省了吧。
&ldo;好了,&rdo;凯文在我背后说,声音大了点,&ldo;看到了吧?东西都在,依然乱七八糟,我们可以走了吗,嗯?&rdo;
我小心翼翼走到地板中央,用靴尖踩了一下混凝土板边角,多年灰尘让它纹丝不动。但当我用上全身重量,我感觉微微一晃,板子动了。只要找到充当杠杆的东西,例如铁条或角落残骸里的金属棒,就能举起混凝土板。
&ldo;小凯,&rdo;我说,&ldo;帮我回想一下,老鼠死在墙里是在我离开的那一年冬天吗?&rdo;
凯文双眼缓缓睁大,微弱的灰蒙光束照着他,让他仿佛透明,像屏幕上晃动的投影。&ldo;哦,老天,弗朗科,不会吧。&rdo;
&ldo;我在问你问题,我走之后,老鼠死在墙里,对还是不对?&rdo;
&ldo;弗朗科……&rdo;
&ldo;对或错?&rdo;
&ldo;只是老鼠而已,弗朗科,这里到处都是。我们亲眼看见了,有好几回。&rdo;
如此一来,等到天气变暖,已经不会有东西发出恶臭,让居民向房东或市政府申诉。&ldo;而且还闻到它们,有腐臭味。&rdo;
凯文沉默半晌才说:&ldo;对。&rdo;
我说:&ldo;走吧。&rdo;同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非常用力,但我实在松不开),将他匆匆推上楼梯,我感到木板在我们脚下扭曲、断裂。一走出屋外来到台阶,迎向湿冷的微风和细雨,我就拿出手机拨号,打给鉴证科。
被我逮到的鉴证人员不大开心,要么因为周末还来上班,要么因为被我拖出了他温暖舒服的宅男小窝。我跟他说我得到线索,有人弃尸在忠诚之地十六号地下室的混凝土板下。我没有多说细节,例如弃尸时间,只说我需要一组鉴证队和两三名警察,还告诉他他们抵达时,我可能不一定在现场。鉴证人员嘀嘀咕咕,说什么需要搜索令,但我跟他说无论嫌犯是谁,一定是个闯入者,所以也不在乎隐私。但他还是不停埋怨,于是我说大家使用这间屋子起码三十年,根据土地保有权法已经&ldo;实质&rdo;算是公共场所,不用搜索令,这才让他闭嘴。我在心里将他归类成没用的混蛋,供未来参考。
我和凯文坐在变成学生宿舍的十一号门口台阶,等鉴证人员和他的伙伴过来。在这里足以让我观察各种动向,又不至于让居民将我和将要发生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假如事情的发展如我预期,我希望忠诚之地的人将我视为返乡子弟,而不是警察。
我点了一根烟,将烟盒递到凯文面前,他摇摇头问:&ldo;我们在干吗?&rdo;
&ldo;保持距离。&rdo;
&ldo;你不需要在场吗?&rdo;
&ldo;鉴证人员都是大人了,&rdo;我说,&ldo;不需要我牵着他们的手才能把事情办好。&rdo;
他依然一脸犹疑。&ldo;我们不是应该……你知道,先确定那里到底有没有东西,然后才报警吗?&rdo;
我早就想掀开板子了。之前在地下室,我是极力克制才没有掀起来。我捺住性子,没有对他发火。&ldo;鉴证人员有适当的挖掘设备,我们没有。万一里头真有东西,他们最不希望的,就是我们胡整乱弄。&rdo;
凯文挪动身子,检查自己的臀部。台阶很湿,而他还穿着前一天上班穿的上好衣服。他说:&ldo;但你在电话里讲得斩钉截铁。&rdo;
我眼角一瞥,发现小凯斜眼看我,困惑中夹杂着一丝戒慎。之后他不再开口,低着头将裤子上的灰尘与蜘蛛网拍掉。我无所谓。这份工作会让人磨出耐性,我又一向自认很有天赋,但我等呀等,感觉仿佛过了一星期,让我简直想杀到鉴证科,抓着鉴证人员发育不全的卵蛋,将他从&ldo;魔兽世界&rdo;抓过来。
谢伊走到台阶上,一边剔牙一边朝我们遛达过来。&ldo;有消息吗?&rdo;他问。
凯文想说什么,但被我制止了。&ldo;没什么。&rdo;
&ldo;我看你们去了库伦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