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点儿按捺不住地想要让陈妈妈理解,觉得她向来善良,又十分的心软,说不定会成为长辈之中,最先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不可能的,”陈妈妈像在哭似地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地说,“小从,没有谁是没了谁就不行的。”
她梳着传统发髻,气质已和从前在乡下生活时全然不同,看上去非常的端庄优雅,她正打算再说点什么的时候,站在好几米外的陈欣插话道:“艾滋就是同性恋搞出来的!你跟男人在一起,你就不怕——”
“——你就闭嘴吧,”陈妈妈打断了她后面的话,吓唬她:“你还是回去吧,韩老大要是看到你,估计会气得原地现身。”
陈欣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说“那我回去收拾行李了”,又忍不住叮嘱“你们不要心软啊,一定要给他把这病治好”快步跑出墓园。
陈妈妈收回视线,揉着太阳穴道:“我当年怎么就那么眼瞎!”顿了顿,伸手将韩枞扶起来,替他拍西裤上的灰尘,温和道,“小从,不要一时冲动,听陈妈妈的,咱们好好的找个女人结婚过日子好不好啊。”
韩枞安静了一会儿,跟她说抱歉,说:“我不能骗自己,也不能伤害别人。”
“可是你怎么办?你要和男人在一起,你这一辈子就完了!”她抓住韩枞手臂,用几乎接近于恳求的语气说:“你和他分手吧?就算嬢嬢求你了,好不好?”
韩枞很慢地摇头,抱住陈妈妈,告诉她:“他过去吃了很多苦。我不能再让他承受这些。”
他说:“我不能离开他。”
陈妈妈很不能理解地说了个“你”字,突然停下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那个人,是苏骆吗?”
“他今天是在你家里吗?”
韩枞有些许惊讶,嘴巴张了张,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陈妈妈松手没再抱他,边给他理好被风吹乱的头发边说:“我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太难了。”她鼻音很重地说。
“陈妈妈,”韩枞仰头看她,“要怎么样,你们才可以同意我和他在一起?”
“不可能同意。”萧先生冷冷道,“除非你和我们这些老家伙断绝关系,否则,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同意你和一个男人乱搞在一起!”
韩枞抿了抿嘴唇,静默下来。
“韩枞,你不能把对你妈妈的怨恨,转移到这个世界,你不能放任自己堕落。”苏太太抓住韩枞手腕,语气颇有些痛心疾首,“你妈她的确不是个东西,但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不能这么作践自己啊。”
她从自己的手袋里拿了纸巾给韩枞擦汗,一面道:“同性恋是什么?意味着什么?你应该非常清楚,不需要嬢嬢跟你讲吧?”
“意味着‘很难’,我知道。”韩枞想了想,说:“但不论同性恋,还是异性恋,都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想和那个人过一辈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被环境、被世俗、被“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的认知桎梏的理由。”
在长辈们发怒之前,他又补充:“他是男人、还是女人,我都会和他在一起。”
苏妍的父亲摇摇头,沉痛道:“没救了。”
韩枞的目光在几位长辈身上梭巡片刻,提议:“把我关起来吧。”
“啊?”苏太太大惊,“你说什么呢?你疯啦?”
“也只能这样了,”陈妈妈叹了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跟萧先生说:“你家有个喜欢他很多年的小子——关你家估计没什么用——关我家吧。”
萧先生立刻道:“没用的。他自己不改好,关哪里都没有用。”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儿子,萧先生表情变得无奈,眼神悲伤地看向虚空。
“那就去治!”陈彦明的父亲这时大声吼了起来,他冲韩枞父亲的墓碑鞠了一躬,说“对不住了兄弟”,将韩枞扯到自己身边,很用力地抱了一下,说:“孩子,你喊我一声陈爸,我就得对你负责。陈爸爸必须帮你把这毛病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