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勇望着这些随风飘动的旗。战士们也望着这些旗。他们想起了猛烈的战斗,英雄的业绩,艰苦的行程!新战士们,也亲热地望着这些旗,从这些旗帜上,认识部队的英勇事迹,了解革命斗争的光辉历史。
一营营长周大勇翻身上马,双腿猛磕马腹,那匹一锭墨似的大黑马,像箭一样从部队行列旁边穿过去,远看起来那飞也似的马像是四蹄腾空。战士们都用敬佩亲切的眼光,望着周大勇英俊的背影。
五九月十九日后半夜,部队经过延安正东八十里的小镇子甘谷驿。他们是要通过这个镇子,向南一拐涉过延河,朝延安东南的长满梢林的山沟前进。
陈旅长、杨政委站在街道旁边的台阶上,他们旁边站了十几个参谋、警卫员、通讯员。
陈旅长看着从他面前闪过去的步兵、炮兵、弹药驮子;听着脚步声、兵器撞击声、马蹄的响声。他想:&ldo;今天夜里部队经过这个镇子,指战员们怕都有说不完的心思!&rdo;今天是九月十九日,半年前的今天延安被敌人侵占,半年以前的今天他跟上纵队司令员率领自己旅的战士经过这个镇子。就在这镇子旁边的小山沟里,战士们听到我军退出延安的消息时哭喊着宣誓:&ldo;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延安,保卫陕甘宁边区!&rdo;而那些宣过誓的人们当中,已经有很多人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付出了生命。
半年中,一次一次的战斗,从陈兴允脑子里闪过……是啊,在这半年征战中,人民战士该付出了多少血汗,忍受了多少艰难困苦啊!
他注视着这个镇子,注视着这个镇子以西的天空。不错,顺着这一条大路向西八十里就是延安,‐‐我们党中央和毛主席曾经住过十多年的延安。他听着从这小镇子旁边哗哗向东流去的延河。他想:这条河是从延安流来的,从延安党中央、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住过的那些窑洞的山根下边流来的,从王家坪朱总司令住过的那个窑洞的山根下边流来的。
杨政委从街道的台阶上走下来,喊:&ldo;老陈!抗日战争时期,我从延安到前方去,后来从前方回到延安学习,来回经过这个镇子。我想:这个小镇子至少认识中国革命战士的一半以上。因为抗日战争中,人们从延安去前方或者从前方回延安,大多数都经过这里。&rdo;
陈旅长&ldo;嗯&rdo;了一声,然后又默然不语。他想起今年三月十九日,自己旅的部队经过这个镇子时光,他和团参谋长卫毅,也说过这些话,可是如今卫毅却长眠在陕北的黄土山上了。一阵悲痛涌上他心头。陈兴允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这里,沉思着这血浸过的土地!
杨克文动情地叙说他过去在延安学习、整风和参加大生产运动的种种事情。陈旅长没吱声。他望着延安的天空,心情变得痛苦而愤怒了。延安还躺在敌人的脚下,现在连这清朗朗的延河,也还流着陕甘宁边区人民的血!
陈旅长注视急急行进的战士们。
战士们一边急急地行进,一边热烈地议论着这个镇子。
这个镇子变了。它经过敌人多次践踏、烧杀、洗劫,变得荒芜而悲惨了。街上的房门、窗户板,都让敌人烧掉了。街道两旁的空地里长起半人高的蒿草。
这里阴森森的。猛的,草丛中,有灯光闪亮。那些逃不动的老年人,端着灯,颤兢兢地从草丛中钻出来,用灯光照着战士们,恐怖地看上一阵,说:&ldo;啊,咱们的队伍总算回来了!&rdo;接着就是泣不成声的哭诉‐‐人民战士听过千百遍的哭诉:儿子被敌人杀了,媳妇被敌人强奸后寻死啦,粮食抢光了,房子烧掉了,土地荒芜了!……
陈旅长用肩膀轻轻地把旅政治委员碰了一下,说:&ldo;走啊!
走啊!&rdo;
杨政委抓住马鞍,准备上马。他说:&ldo;这些美国走狗是死亡、灾祸、瘟疫……&rdo;他的声音很低,有些颤动。
部队过延河以后,经过通夜急行军,控制了延安东南九十多里的南泥湾,接着,又向延安正南五十里的咸榆公路咽喉‐‐劳山插去。
阴沉沉的天空,洒下濛濛细雨。远近山头上的黑压压的梢林,都让雾气覆盖起来了。
陈旅长那个旅的战士们,从梢林中的小路上汇集在山头上的一块空地里。部队补充了大批新兵,全旅又有三千多名战士了。
战士们整整齐齐地持枪站立,他们的衣服让雨打湿了。
他们从山头上往下看,白云彩在山腰飞滚。脚下是厚厚的黄叶,而树梢却挂满了红叶。阵阵秋风吹来,身上寒森森的。
旅政治委员杨克文,走在战士们面前。他那敏锐的眼光,掠过战士们的脸膛。他说:&ldo;同志们,要打仗咯!&rdo;
战士们脸上兴奋地闪光,心里涌动着战斗的欢欣。有的往前挤着,有的站在倒在地下的树干上。
&ldo;同志们,我们主力部队,把溃乱的敌人从岔口地区追击到延安城郊……收复了延安城郊的很多据点。同志们,一个月以前,胡匪军北上米脂地区&lso;围歼&rso;我军时,有近十万人,现在逃回延安的敌人还不到一半。&rdo;
战士们举起枪呼喊:
&ldo;消灭蒋匪军!收复延安!&rdo;
&ldo;解放大西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