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问出藏在心底很久的疑惑:
“既然你说这是第十一辈子,难道前十辈子的我一次也没有想过逃跑吗?难道前十辈子的我没有被发现吗?”
“你既然知道会被发现,为什么还要煽动我赶紧走?如果说你不知道,写给堂舅的信还没寄出去,时间充裕,就这么巧,偏偏撞上他们没睡的那晚?”
魔没有作声。
它的态度令本还留有一丝寄望的傅偏楼心灰意冷,他扯了扯唇角,实在笑不出来。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逃掉,对不对?因为只有那样,才有机会占据我的身体。”
傅偏楼轻轻问:“这次……也是一样吧?”
【呵呵……呵哈哈哈哈!你倒是比以前聪明不少!】被揭穿,魔不怒反笑,理所当然地承认,【不错!这次也一样!】
【我真是受够了缩在这具孱弱的身体里,因为你的懦弱忍气吞声、颠沛流离、受尽欺凌!】
【我也是傅偏楼,我比你强得多!凭什么每一辈子都是由你来掌管身体?天道何其不公!】
许是清楚傅偏楼不会再听自己的话了,它恨恨道:【不公又怎样?到头来,最后你还是会心甘情愿把身体给我……只不过等久一点而已!我等的起!】
【这回来的家伙心机何其深重?三言两语就挑拨了你我的关系!没了我,你还不是任他搓圆捏扁,玩弄在鼓掌之间?】
【他跟前几辈子那些人不一样!他比那些人更可怕!傅偏楼,我有预感,他会让你尝到更胜以往千百倍的折磨和痛苦——】
【你会后悔的!我等你像狗一样跪下求我的那天!我等着,我等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在红绳扣上手腕的那一瞬。
“我不信你,不信他,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似说给不在了的魔听,也似在告诫自己,傅偏楼喃喃道:“我不会对他放下戒心,我会好好利用他,过得很好,比任何人都好。”
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会因为执着于糖葫芦的味道,不惜匍匐在灰尘里的小孩子了。
左眼不再翻涌黑雾,能正常地看清一切,包括近前那张清隽的脸。
那人伸手过来,拨开他的额发,沉默地和他对视片刻。
“‘它’不在了?”
“不在了。”
傅偏楼仰起脸,“解药。”
似乎有些诧异他的平静和决断,谢征顿了顿,颔首道:“我去拿。”
傅偏楼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喊了一声:“谢征。”
耳边空落落的,很不习惯,这副嗓音从自己嘴里发出,也很不习惯。
不习惯,所以慌张、恐惧、迷茫、痛苦。
所以讨厌。
“因为你,它不在了。”
傅偏楼怔怔道,“我讨厌你。你做什么我都讨厌你。”
他这话充斥着不明不白的指控、怨怼,将满腔苦楚尽数怪罪在对方身上,谢征却笑了。
短短一瞬,傅偏楼瞪大眼睛,他第一次见到对方这般柔和的神态,仿佛如释重负,破开素来沉稳漠然的外壳,流露出些许少年意气:
“那太好了。正巧,我也不想喜欢你。”
他们两人之间,一个铁了心要回家,一个不愿重蹈覆辙,本就不该存在半点温情的联系。
利害一致,彼此生厌,是最合适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