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回家她又挨了打,打她的是她的亲娘啊,那个让她无颜再进张记的亲娘。可她一点都不恨她娘,这还不是穷的?她想了一晚上,她恨自己不会投胎,也恨张芳的骄傲。于是她觉得她唯一的出路就是嫁人,而她想来想去,也只有余振生。他不像其所认识的伙计一样粗俗,他文质彬彬却又不孱弱;他曾慷慨的拿出钱帮她,他远道而来,他年轻,更没见过什么世面。
出门在外讨生活,杨四丫吃了太多苦,她远比张芳成熟太多了,所以她更豁得出去。
俗话男追女隔坐山,女追男隔层纱,杨四丫就是要挑开这层纱,给自己冲出一片天来。
余振生有些发愣,他还没没弄明白杨四丫这些话里究竟包含着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有工钱,她也可以做女工。她嫁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他感觉自己忽然迟钝了,就像小时班被爹逼着被那些诗书子集一样,不解其意一片茫然。
脑子正乱着却见杨四丫又露出那细小的白白的牙齿一笑轻声说:“振生哥,我喜欢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这一刻,余振生忽然觉得仿佛看到一只在房梁上咔嚓卡啊磕着玉米的老鼠,一边磕一边还和自己对视着。他感觉头皮发麻,胳膊上的寒毛都张起了。他的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你别吓唬我!”他拔腿就想跑,想跑回张记铺子,却一头撞到了还没下来的门板上。
咚的一声,余振生瞬时清醒了。
杨四丫又见余振生整个人趴在门板上,扭着脸贴在门板上便凑过来问道:“振生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赶紧走吧!”
“那我可走了?”她不舍不甘的问道,见余振生紧闭着眼睛皱着眉头十分厌烦的样子。“那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又轻声问。
“四丫姐,大姐,姐姐,求你放过我吧。我不会娶你的!!”
他的回到如此决绝,四丫一下子楞在那里,眼泪在眼眶中大转,朦胧中余振生正用头撞着门板,咚咚的让她觉得心都快跳出来了。
猛然街上就传来一阵哄笑,对面何斌报摊上还传来何斌的调侃:“呦呵,这可有意思,一大早就开戏了。今天这是哪出?”
隔壁铺子掌柜老韩头,他正接一个又一个的接过女儿们递过来的鸟笼子,高高的挑起挂在在自己铺子门前的挂杆上。“哪出?凤求凰啊!”
“凤求凰?好戏啊!听过石老板的唱段没?那才叫好听。。。。。”出来帮忙下门板的崔卫正拐出胡同,还没弄清发生什么事,见大伙都在笑猜着事什么好事,就搭腔又唱着:“重阳九月登高看孤雁,八月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摇扇我心寒。。。。。”
才唱了两句一抬头看到贴着门板上的余振生和面红耳赤两眼含泪的杨四丫,一下子就大概猜到了什么事,也跟着嘿嘿笑了笑打着圆场说道:“你们这才看到哪,重头戏还有半本私奔,听说石老板要去燕乐唱回头咱们爷们一块捧场去?”
“那行啊,石老板不是住你们柜上老孙头隔壁?”韩掌柜惊喜的问道。
“可不是说嘛!还跟四丫邻居,四丫,你赶紧回去跟石老板就麻烦说一声,啥时候开唱给个信?”崔卫过来拍拍余振生的肩膀,顺势对杨四丫说道。
他这是给杨四丫台阶,杨四丫已经羞愧难当,尽管她也曾想过万一余振生不答应怎么办,却没想到今天自己太着急表达了竟没想到会被人笑话,更没想到余振生拒绝的如此坚决。
崔卫拍了拍余振生:“她走了!”余振生这才转过头来,他的额头鼓起一个包,满脸的愁容。
这样子把崔卫又逗笑了:“行了,行了,不乐意不就乐意呗,又不是什么大事。咱们天津卫好多女人新派着呢,不过你比掌柜的出息,你这才多大。。。。”
“崔哥,她不会也跟那个王先生一样吧?”余振生忽然有点担心起来。
“怎么,心软了?你放心,咱掌柜那是做成熟饭了不吃浪费。你这是八字还没一撇了,过两天就没事了!”说着话两个就下完了门板,余振生嗯着才要迈腿进屋,就又想起报纸的事又赶忙跑到何斌那去拿报纸。
崔卫拿着扫帚扫着铺子台阶上尘土,云子正朝货场走去,经过的时候和韩掌柜打着招呼,韩掌柜嗯了一声也不正眼看他。云子冲着崔卫呲牙咧嘴,崔卫摇头笑笑。
这段时间云子和韩掌柜家的四朵金花中的老三想好上了,韩掌柜一百个不乐意,提出了高额彩礼难为云子,眼下云子也正因为这事犯愁。
韩掌柜祖上还是八旗子弟,大清亡国之后就带着一家人来了天津,家里也没太多家产,就是会一手做鸟笼的好手艺。提起这提笼架鸟的玩法,一些文人雅士、梨园名伶、富贵人家将养鸟作为一项雅事。
鸟笼主要分为:北笼、南笼、川笼、广笼四大款,说起北笼,那就得说起韩掌柜。韩记的鸟笼制作精良、选材考究,加上他一手雕刻镶嵌绝技也是在天津卫养鸟人里出了名气的。
可惜韩掌柜虽有绝技在身但是膝下无子,老婆接连生了四朵金花,眼看手里的技艺就要没了传人,老韩头便起了招上门女婿的想法。想招上门的女婿容易,但老韩头另外还有条件,就是人样子要好,要读过书,要本地人,家境得过得去,还得愿意跟他学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