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问宋维蒲这些年是否尝试过外界帮助,他说高中的时候,学校有一个心理医生助理,是刚毕业的中国留学生,正在跟着正式员工实习。她在一次学校统一的心理测评后发现宋维蒲的答案自相矛盾,几乎可以断定他每道题都在撒谎。她私下找宋维蒲谈过几次,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友善,但无法消除心底的抵触与抗拒。
他也一直在想宋维蒲该怎么办,他时常觉得他看起来像正常人一样,其实要把自己耗干了。
去年开学的前一天,steve换房子需要搬行李,想问宋维蒲借车,他说明早有一单接机的工作,没办法借给他。
南半球的七月,不下雪,气温很低,阴冷渗入骨髓。
但steve第二天一早出门,忽然发现,刮了大半个冬天的风短暂地停下了。
墨尔本风停了。
party持续了整个下午,天将黑时才散场。
木子君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离开,留下来和隋庄由嘉一起收拾后院的一片狼藉。两个人都想问宋维蒲的事,又都不好开口,交换了好半天眼色,隋庄终于凑过去开口。
“river还回来吗?”
木子君捡纸杯的手一顿,看着地面点点头。
“回来的,晚一点过来,”她说,“我在你们这儿等他。”
“晚一点过来就不要回去了嘛,”由嘉赶忙说,“我们还有好多东西没吃完呢,你俩今天留下来和我们吃饭。”
“我无所谓啊,”她还是低着头捡东西,“你们去和他说吧。”
“我去问我去问,”隋庄拿起电话回房间,“对了,唐葵今天也留宿是吧?”
由嘉:“对,她在二楼那间侧卧,kiri和我睡主卧就好。”
由嘉总是把什么都安排得很妥当,木子君陪她把后院彻底打扫干净,她便把木子君带回房间了。在室外待了一整天,衣服又湿过,她帮她找了自己的短裤和t恤换上。布料含着暖意,像是在太阳下晾晒过,干燥舒服。
换衣服换得她都有点困了。
马尾拆开,黑发垂到肩胛骨靠下,她记得刚来墨尔本的时候还没这么长。由嘉回头看她把宽松t恤在腰间打了个结,盘坐床上,头发沉甸甸一把,忍不住过去掐她脸。
“你怎么比刚来的时候好看了?”她掐着她脸问。
“有吗?”木子君困而含糊。
“嗯,”她点点头,“生动了很多。”
生动了很多的木子君被她揉捏一番,自己跑去后院散心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可能是下午被宋维蒲吼了一句,仍然耿耿于怀。
……虽然是她先吼的。
泳池里静悄悄的,一侧有光,隐约能看见池底,一侧则沉在夜色里。她忽然想起ryan今天和她说,珍珠最漂亮的时候,就是在夜晚的月色里。
她仰头看了看天上的半轮月亮,不由自主地把耳朵上宋维蒲送他的那枚耳坠拆了下来——耳钉夹在指间,金线坠下来,手心一缕银白色。
身后传来脚步声。
原来人相处久了,连对方的脚步声都觉得熟悉。木子君不想回头,手指合起来,把珍珠攥在掌心,眼睛看向半明半暗的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