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晓彤说,杨大元玩的远不止这些,在林飞广告这个项目中,他还玩了些什么?
仔细想一想,许多以前不明白的事,现在全都明白了。比如杨大元为什么让公司六个员工全部乘飞机?第一,他可以多报一两张机票,第二,他可以多报一些出租车票。第三,这些人在广州生活,他又可以额外多报一些费用。让导演和摄像住长隆,自然是为了捞到更多的房费差价。还有,自己明明谈好了所有工作人员只吃盒饭,他却坚持要上餐厅吃饭,为什么?盒饭是按人头算的,就算将五元的标准算成十元,他也不能捞多少钱。如果在餐厅吃饭,至少需要两桌,在广州这种地方,每桌多开三百元费用,是小事一桩。
再想想当初自己向丁应平推荐杨大元,事后丁应平又是那种态度,会不会是杨大元在雍州都市报也这样大捞特捞,而被人抓住了把柄?对于杨大元离开雍州都市报,欧阳佟一直觉得有些不解,人家还没踢,他就灰溜溜地走了,这可不是他的性格。现在看来,人家是捏住了他的痛脚,他才不得不离开的。
对于杨大元浑身的毛病,欧阳佟真的不知道或者没有看到?绝对不是,他知道杨大元爱撒谎,也知道他喜欢吃吃喝喝,对人没有真诚。同时,欧阳佟又极端自信,认定杨大元在这个世界上,只会真诚对待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自己。
欧阳佟又一次尝到了失恋的感觉,那是一种被欺骗的疼痛。
可眼下,无论怎样痛,他都不得不忍着,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
他当即来到酒店大堂,说明情况,希望将前几天的房费结清。因为欧阳佟手里有押金条,办起来相对简单。不过,交钱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那位大堂副理问欧阳佟,结算方法,是不是还按那位杨先生所说?欧阳佟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过来,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自己如果回答得不好,对方肯定不再说了。他略想了想,说,能不能再低点?副理果然说,198元,不能再低了。欧阳佟看过前面的单据,标价竟然是268元,可挂牌的双标,只有238元。他明白了,和长隆是一个把戏。
这就像一场恋爱,长达十几年的一段感情,最终的醒悟,竟然是以如此方式告终,那种受骗和被愚弄的感觉,让欧阳佟觉得心中有一把刀在搅动。
晚上和王禺丹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就显得有些提不起兴趣。王禺丹说,怎么啦?被哪个女人摆了一道?一点神采都没有了。欧阳佟说,难道不是被你摆了一道吗?王禺丹说,笑话,我摆了你一道?我救了你一命。欧阳佟叹了一口气,说,想想,人生真是无趣。王禺丹说,人生怎么无趣了?我觉得有趣得很呀。欧阳佟说,到处充满着狡诈、阴谋、欺骗、背叛,你觉得有趣吗?王禺丹说,正因为有这些,人生才有趣。如果没有这些智慧和反智慧、狡诈和反狡诈,没有这些斗智斗勇,你说,人生还有趣吗?
欧阳佟看了王禺丹一眼,然后低头吃饭。他突然觉得,这个女人表面上慈眉善目,一副观音像,其实骨子里是个斗士,是一个权术痴迷者。也难怪,她现在可是正厅级,如果不善于玩弄权术,又怎么能走上如此显位?潜意识之中,欧阳佟对权术有一种强烈的排斥。如果一开始知道某个人是玩弄权术的高手,他是不会和此人深交的。他对杜崇光从来都没有好感,也正是因为他太擅长玩弄权术。
这餐饭吃得了无乐趣,甚至有些沉闷。吃完饭后准备结账离开,王禺丹说,你没有好奇我为什么在广州吗?欧阳佟愣了一下。确实,王禺丹约他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曾冒出这个念头,但后来的事太多了,情绪也太糟了,竟然将这个话题忘了。听她提起,他便说,对呀,我就奇怪,你是及时雨还是什么?怎么我想你,你就在了?王禺丹说,你不是说我是观音吗?既然是观音,当然知道你需要我。
欧阳佟说,我现在想喝酒,不如我们去你的房间喝酒吧?王禺丹说,想喝酒,你刚才怎么不说?欧阳佟说,刚才不想喝,现在突然想了。而且,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我们可以买一瓶红酒回去喝。王禺丹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欧阳佟说,反正我已经是被人家抛弃的人,也不在乎多被抛弃一回。你看清楚,你面前这个家伙臭得很,现在嘛,又被人涮了一次,你有绝对的理由认同一个事实,这个姓欧阳的家伙是个弱智儿童,要打发一个弱智儿童,对你这种天才少女,哦不,天才妇女来说,那还不是小事一件?
王禺丹说,看你这小朋友有强烈的倾吐欲,那就成全你一回吧。
恰好服务员送单过来,王禺丹说,先不忙,再拿一瓶红葡萄酒带走。王禺丹去过法国红酒之乡波尔多,观察并部分参与了制作红酒的过程,因此对那里产的红酒情有独钟。服务小姐说,那我就给你拿酒水单来。王禺丹说,不用了,你只说,你这里有波尔多产的拉菲没有?服务小姐不清楚,需要去问。不多一会儿,过来一位正装小姐,大概是领班甚至更高职务的。她告诉王禺丹,有拉菲。同时将一张酒水单递给王禺丹,王禺丹并没有征求欧阳佟的意见,而是说,1989年的吧。服务小姐说,好的,1989年的拉菲,我们这里售价是3240元。
欧阳佟吓了一跳,自己只不过说要喝酒,没想到她竟然点了一瓶如此之贵的酒。他正想说不喝算了,王禺丹已经将卡递了过去。
回到房间,各自端起一杯酒的时候,欧阳佟问道,现在请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广州?王禺丹说,我说我来出差,你信吗?欧阳佟说,假如你说你专门为这个广告而来,我更不信。王禺丹说,事实上,我确实想来搞清楚一些事情。欧阳佟轻轻抿了一口酒,说,这么说,是你让胥晓彤给我打电话的?王禺丹说,没办法,将这么大一件事,交给了你这样一个无所用心的人。我就是苦命,当初不知道怎么就信任了你,害得我连这点破事都要亲自过问。
欧阳佟一听,看来这是真的了,便真诚地向她道歉。王禺丹倒是笑了,说,以前那个目空一切神采飞扬的欧阳佟哪里去了?欧阳佟说,上次,你说杨大元我还不服。有什么办法?在你面前,我恐怕是永远都神采飞扬不起来了。只是我不太明白,你才见杨大元一次,怎么就那么准确地看清了他是个什么人?
王禺丹说,想知道吗?欧阳佟说,想。王禺丹说,很简单,就因为他招的那些人。欧阳佟不明白了,说,他招的那些人怎么了?我知道,你的意思是说,年轻漂亮是吧?这个我也想过,男人嘛,喜欢漂亮是正常的,而且,他这个人比较好色,大概想对下面的职员打点小主意。这点心事,我也知道,所以,我第一次去,就将他的一个小情人炒了。我要让他知道,我不喜欢在公司里发生这样的事。
王禺丹说,你啊,那么聪明的脑子,平常都用来干什么?难道就用来愤世嫉俗,伶牙俐齿?欧阳佟说,你就打击吧,我今天受的打击太多,不在乎多一点。王禺丹说,我问你,如果是你,你会将十几个你喜欢的女孩一起弄到公司里来吗?欧阳佟说不会,王禺丹问为什么。欧阳佟说,如果是还没有成功的,肯定成功不了,大家相互吃醋。如果是成功了的,那还不打起来?说到这里,欧阳佟将端在半空中的酒杯放下来,说,对呀。我还以为他是想打人家漂亮女孩的主意。看来我想得简单了。既然不是打她们的主意,那他是为什么?
我说你不动脑子吧?王禺丹说,显而易见,他又不是傻瓜,做这件事,肯定有自己的目的。这么明显的目的性,我不明白你怎么就没看出来。欧阳佟说,你虽然这样说,可我还是不明白,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王禺丹说,肯定有利益,不然无法理解。现在大学生毕业就是失业,工作不好找,他会不会收了人家的钱?如果说,他一直盘算着你的钱,却又做出一系列表面文章,诸如让大家一齐喊董事长好之类,你说他是个什么人?当面喊哥哥,背后摸家伙嘛。这样的小把戏,稍有点情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嘛。欧阳佟说,就算他收了钱,我又怎么证实?王禺丹说,你是猪呀,这么简单的办法。你回去之后,把那些人都炒掉,马上就搞清楚了。
欧阳佟说,搞清楚了又怎样?我已经想好了,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王禺丹大声地叫起来,有没有搞错?就这么算了?你以为你是谁?现代农夫?欧阳佟问,那你说怎么办?王禺丹说,怎么办?太好办了,灭了他。欧阳佟知道,她所说的灭了,不是黑社会所说的灭了。尽避如此,心里还是一寒,口里说,不太好吧?王禺丹说,你想演当代版的农夫和蛇?欧阳佟说,没那么严重吧?
没这么严重?王禺丹叫了起来。你以为他会对你千恩万谢感恩戴德?你该不会这么幼稚吧?我告诉你,他现在心里恨死了你。你和他之间,只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敌人。既然是敌人,那首歌怎么唱的?朋友来了有好酒,敌人来了,迎接他的有猎枪。不趁他最弱的时候将他灭了,他一旦缓过气来,肯定反咬你一口。那时候,你不死也脱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