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么说,大姑太太这几年都不在京城?&rdo;明兰端着一盏凉凉的枸杞车前糙茶微笑‐‐这茶的方子还是贺老夫人给的,说起来,她还从未见过长房的庶长女顾廷烟呢。
&ldo;正是。&rdo;向妈妈浅浅喝了口茶,抬头道:&ldo;冯家也是,大姑爷如今正于福建任上,大姑太太也跟着去了。&rdo;
明兰低头吃茶,忽轻抬头,笑道:&ldo;不怕妈妈笑话,说了半日,我还不知该叫大姑太太&lso;姐姐&rso;还是&lso;妹妹&rso;呢。&rdo;
向妈妈目光一闪,答道:&ldo;大姑太太比二老爷稍大了四个月。&rdo;
&ldo;那我该叫一声&lso;大姐&rso;了。&rdo;明兰心头一动,脸上依旧笑的很温煦‐‐顾廷烟的生母是已过世的一位姨娘。大秦氏,到底是留了后手的。
&ldo;不知二夫人可拟好了宴饮名单?&rdo;向妈妈微微试探道,&ldo;若有不明白的,尽可问太夫人,免得到时候怠慢了亲戚。&rdo;
明兰放下茶盏,双手轻轻搁在膝上,姿势优美,她笑吟吟道:&ldo;妈妈说的是,我也怕有不周,我已请大嫂嫂叫身边的管事妈妈送一份咱家常往来的亲戚单子来……不过,都督说,如今朝堂上事多,咱们还是轻省些的好,莫太招摇了,只少许请些亲朋便是了。&rdo;
向妈妈眼神一闪,笑道:&ldo;二老爷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rdo;她顿了顿,又笑道,&ldo;也不知送来的那几房人,二夫人使的还惯么?不计是太夫人,还是四老太太五老太太,都是把身边可信的人送来的呢。&rdo;
明兰轻笑道:&ldo;还好,还好。&rdo;她向丹橘打了个手势,丹橘立刻捧了本册子来,明兰翻出其中几页,递给向妈妈看,向妈妈看了立刻脸色大变。
明兰淡淡道:&ldo;也没什么,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大约是我这主子德行不够,震不住她们罢。&rdo;
……
&ldo;她真这么说?&rdo;幽静的内室里,太夫人秦氏手中拈着一串佛珠,端坐在佛龛前。
向妈妈低声道:&ldo;那几个不成器的,才这么几日功夫,就叫她拿住了这许多把柄,赌钱的,克扣丫头月钱的,私自递东西出府的……一样样都写的清楚,下头有她们自己的画押指印,一旁还有人证的录入,我只瞧的心惊ròu跳。&rdo;
房间比邻花圃,一阵清香透窗传来,太夫人敛眉道:&ldo;你这几日常去那府里,觉着如何?&rdo;
&ldo;怕是有些门道。&rdo;向妈妈拿着玉夹子拨了拨香炉里的火灰,低声道,&ldo;我私底下细细打听了,二夫人瞧着和善随性,却是规矩极严。单说她那正院,丫鬟们都分了岗次的,每日每个时辰每个地方都有谁当值都做了表格,白纸黑字写的清楚,当值期间不得肆意玩笑打闹。尤其她那几间正房和里屋,闲人寻常都进不去,时时有人守着,屋外十步方能有人,哪怕是同院的丫头,闲等也不可乱走。&rdo;
&ldo;刁家的还与我说。&rdo;向妈妈回忆道,&ldo;她家春月,哦,就是原来那个明月,她这几日叫连着罚了两回,一次是擅自进正房,一次是在屋外徘徊了半天。春月如今已叫罚出正院了。&rdo;
太夫人突然睁开眼睛,唇畔露出一丝微笑:&ldo;她倒聪明,到底是侯府小姐带大的。&rdo;
向妈妈摇头道:&ldo;她这人颇懂赏罚之道,说一不二,赏就重赏,罚也重罚;每每处罚都道明缘由,若有抵赖狡辩的罪加一等,若有推诿旁人的愈加重责。若qíng有可原的,也能从轻。这段日子下来,府中众人自管事到杂役,俱是敬服,把个府邸弄的跟铁栅栏般,只进不出,连询问些消息都不容易;哎……以后怕再难打听了。哎呀呀,真是没想到,这么点儿年纪,还是个庶出的,就这般威势能耐!&rdo;
太夫人神色渐凝重,冷笑道:&ldo;原以为牵了头羊进来,没料到……哼,他们夫妻处的如何?&rdo;
&ldo;说不好。&rdo;向妈妈有些犹豫,&ldo;好的时候固然是如胶似漆,但也常吵嘴,二老爷有时骂人的嗓门直传出屋外来,昨日还对着二夫人身边的丫头发了通脾气,细的我也打听不出来……不过,二老爷倒是什么都肯与二夫人说,内外书房她也是可以随进的。&rdo;
太夫人皱着眉,握佛珠的指关节有些发白:&ldo;她可有身孕了?&rdo;
&ldo;当是还没有。&rdo;向妈妈苦笑着,&ldo;春月被撵出去之前,她刚换洗过……可便是那几日,二老爷也歇在她屋里。&rdo;
这句话说完太夫人就不再问了,只闭上眼睛微微养神,向妈妈就静静的站在一旁,过了良久,太夫人忽然睁眼,轻笑道:&ldo;如今我倒佩服起一个人来了。&rdo;
&ldo;您说的是谁?&rdo;
&ldo;亲家公,盛紘老爷。&rdo;太夫人拍着膝头,微笑着,&ldo;当初我还闹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这么大单子,硬是把嫡女嫁去文家,却拿庶女来充数。如今瞧来,亲家公是个极明白的。&rdo;
&ldo;那我们如今可怎办?&rdo;向妈妈微微着急道,&ldo;自打二老爷知道了当年的事,他心里可憋着一口气呢!&rdo;
&ldo;什么怎么办?&rdo;太夫人微笑自若,&ldo;什么都不用办。白氏又不是我害死的,他有气也不用冲我来!如今更着急的,怕是老四和老五。我到底占着名分,只消我什么错都不出,谁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咱们别急,单瞧着老四老五他们闹罢。&rdo;
&ldo;那您为何还要屡屡与她为难?&rdo;向妈妈不解道,&ldo;好好哄着她,叫她信您敬您重您,不是更好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