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煊也许还想替老爹遮掩一下,但煊大太太一点护着这老不休公爹的意思都没有。
五老太爷转向他们夫妻,慈和的劝慰:&ldo;四哥糊涂,你们做儿女的,又能如何?不顺着他,还得算你们忤逆。大侄子大侄媳,大伙都是明眼人,不会怪你们的。&rdo;
顾廷煊垂泪道:&ldo;多谢五叔父体恤,我,我……我们也是无计可施了……&rdo;
&ldo;生死有命,到了我们这个岁数,阎王早就惦记上了。&rdo;五老太爷微笑道,&ldo;大夫既说性命暂时无忧,便好好将养着,慢慢也就回过来了。&rdo;
这话说的温和豁达,淡冲清明,明兰终于忍不住去看了五老太爷一眼。
不过数月未见,五老太爷便如换了个人般,往日那清高倨傲之态全不复见,虽是苍老依旧,却精神甚好,说话和气诚恳,十分通qíng达理。
顾廷烨似也有些疑惑,侧侧瞥了明兰一眼,又附和道:&ldo;五叔父说的有理,只要有救,好好将养便是。&rdo;然后又转头道,&ldo;若是缺什么,大哥大嫂尽管来说便是。&rdo;
煊大太太拭泪而笑:&ldo;这里先谢过二兄弟了。&rdo;另一边顾廷狄见状,也站起来道:&ldo;倘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也请嫂子哥哥千万别客气。&rdo;
廷煊夫妇又是感动又是一番道谢。
炳二太太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把廷炳的事给忘了,大为着急,眼珠一转,低声对身旁丫鬟吩咐了几句,那丫鬟随即点头离去。
顾廷烨转回头来,对五老太爷微笑道:&ldo;多日不见叔父,见叔父气色风采俱胜往昔,小侄不胜欣喜。&rdo;明兰暗切一声‐‐你不就想问&lso;老叔,您咋忽然转型了&rso;。
五老太爷笑道:&ldo;你不问,我也要说的。&rdo;顿了顿,叹道,&ldo;自那孽障去了后,我夙夜深思,惘然惊觉这一生碌碌无为,竟是虚度了。学问不成,仕途不济,家业不兴,便是几个孩儿也不曾教养好。唉,白活了,白活了……&rdo;
顾廷烨默然,私底下他不知多少次嘲讽过这位以文士自居的叔父,大约也是这个意思,没想到临老了,这位叔父终自己想明白了。
&ldo;叔父别这么说……&rdo;顾廷煊插嘴,忽又停住,大约想说&lso;您比我那老不正经的爹qiáng多了&rso;,中途刹车。
五老太爷浑不在意众人的反应,豁达的摇摇头:&ldo;我已打定主意。再过几个月,待天气凉了,廷狄两口在京城看家,我和你们五婶领着循哥儿母子俩,到定州去。&rdo;
此言一出,厅中众人皆讶然。
煊大太太是急性子,率先道:&ldo;定州?那可不近呀。叔父去那儿做甚呀。&rdo;
顾廷煊一头雾水,完全摸不着头脑,顾廷烨沉思不语,明兰略略一想,轻声道:&ldo;久闻定州山清水秀,文风素著,其中摩尼山书院,更是天下驰名。莫非叔父……&rdo;
庄先生当年就在那里深造过。
五老太爷点点头,笑道:&ldo;亲家翁比我qiáng得多,不但儿子们各个成器,闺女也教养得有见识。&rdo;笑完道,&ldo;我昔日有一同窗,现在摩尼山书院为教席,我yù去投他,这点子学问,教不出举人进士来,可与童子启蒙还是成的,也好为循哥儿寻一名师。两相得宜。&rdo;
&ldo;可,可叔父年事已高……&rdo;顾廷煊讷讷道,始终沉默的顾廷狄也开口道,&ldo;堂兄说的是,父亲,三思呀。&rdo;
&ldo;不必多说了。&rdo;五老太爷边笑边摆手,&ldo;我这辈子,一事无成。倘若如今再不做,才真是蹉跎一生。&rdo;
这事来的突然,众人无语,反倒五老太爷心绪十分高昂,说说笑笑,仿佛年轻了十岁。
正在此刻,忽然一声凄惨的哭叫传来,却见刘姨娘披头散发倚在门口,满脸涕泪:&ldo;求各位叔伯兄弟,救救我家炳儿罢!&rdo;说着就跪在地上。
刘姨娘老态毕露,却也顾不得了:&ldo;我知炳儿惹出祸事,好歹看在同出一宗的份上,莫要不管他呀!&rdo;
兀然被打断,众人一愣,五老太爷见不惯刘姨娘,皱了皱眉:&ldo;休作这番丑态,赶紧起来,廷炳到底是顾家子,我等自会奔走。可他这般冥顽不灵,也该吃些苦头了!&rdo;
刘姨娘冲着顾廷烨连连磕头:&ldo;炳儿以前不懂事,得罪了侯爷,求侯爷大人有大量,饶了他罢,瞧在过世的老侯爷份上,好歹救他一救。&rdo;
‐‐干嘛要看在老侯爷份上,难道顾廷炳是顾偃开生的?明兰几乎要笑出来。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来来回回这么些陈腔滥调,众人也听烦了,煊大太太正要叫人将刘姨娘拖走,却听顾廷烨冷冷开口:&ldo;五叔父房里,什么时候有奴婢说话的份了?&rdo;
刘姨娘自进门起,因为四老太爷宠爱,满府的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连填房进来的四老太太也吃过她的苦头,还从未这般被人说过,顿时愣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