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在门外等候的若昀也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毕竟她意味德妃召见自己进了长春宫,恐怕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说明自己真正的意图了。然而这位后宫之主,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沉得住气。
里头的宫女走出来,只说了一句,“柳德仪也在里头,德妃娘娘说了,就不必再过来问安了,你们两个以后要做的就是守着库房,无事也不必到前头来走动了,明白了么?”
“是。”既然德妃是这样吩咐的,就算再怎么不明白,两个人自然也只好说自己明白了。
真是奇怪,原本还以为德妃是想折辱自己,或者是有话要说,若昀在心中想过千万遍,但是的确没有想到,德妃竟然不闻不问。其实奇怪的并不仅仅是他们两个,就连来传话的宫女都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德妃娘娘在花房之中亲自点选了两个奴婢,此事可谓是人尽皆知。还以为这两个人进宫之后就会受到怎样的恩待,没想到竟然是分配去了库房。库房的工作虽然清闲,不过却是离娘娘身边最遥远的地方。
就相当于是个闲差,可有可无罢了。那么这样看来,这两个人的身份,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最重要的是德妃娘娘还亲自说了,以后无事不必到跟前行走。在宫里头伺候久的人都知道,这句话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意思其实就是说德妃其实并不喜欢这两个人。只是既然不喜欢,当初又为什么要召进宫来呢?
这一点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已经证明了这两个人在娘娘心目之中其实毫无分量,宫女们自然就懒得多搭理他们了。
不过思幽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忽然间发现,如果去库房当差,那么需要面对的不过就是些死物而已。不在德妃面前行走,或许在别人看来十分不妙,但是对若云来说,其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与人争,才有资格退一步海阔天空。要应付德妃就已经让人觉得筋疲力尽了,更别提是说还要和这些宫女勾心斗角,但是如果被分配到了府库之中去,自己在他们眼中也就没有什么威胁和竞争力了。若昀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在唇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真是太好了。”
那个宫女微微挑眉,似乎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若昀连忙摇了摇头,“只是去府库怎么走,去了之后要做什么,我们一无所知,还请姐姐代为指教。”
那个带他们进来的宫女实在是一脸的不耐烦,如果说这两个人是娘娘身边的红人,那自然是没有办法了。但是偏偏刚才来传旨的宫女就已经说了,以后不必来娘娘跟前行走,自己自然犯不着再为这两个人劳心劳力,顿时拉长了一张脸说道:“在宫里头做事,要是什么都等着别人指教,自己都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们沿着这条长廊往前走,自己找别人问去吧。我可是忙得很呢,哪里像是你们这种闲人,无论了做什么反正娘娘也看不见,自然也不会在乎。”
月如一脸的不屑,不过若昀却从自己怀里掏出一把碎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已经是寸长宫女半个月的俸禄了,对方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若昀也不客气,直接将银子塞到了对方手中,“还请姐姐带路指点,否则做错了差事让娘娘责罚,我实在是担待不起。”
见四周没有人看见,那宫女立刻将银子收了起来,原本冷冰冰的一张脸此刻也变得热情了许多,见四周无人,这才说道:“算你懂事,行了,既然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我就教你们,只是千万自己心里头要记住了,否则别出了岔子,说我没提醒你们。”
若昀连连称是,传说有钱能使推推莫,这句话果然不假。当日自己离开家里的时候,父母亲其实准备了大笔的银子,只是当日自己不肯用,是不愿意靠这笔银子分配到一个特别好的地方去,这原本就有违她的初衷。
与其花钱做这种蠢事,对若云来说倒不如韬光养晦,随便被分配到什么地方去都好。可是现在是仅是不同往日,她进了长春宫,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现在德妃娘娘肯放自己一马,虽然是一件好事,但是阎王易见小鬼难缠。
德妃不屑对自己出手,但是并不代表这些小鬼对自己也心怀敬畏。必要的时候,用一些银子能够让事情变得顺利很多。
果然,收了钱,对方的口气明显变得热络了不少,“好了,你们跟我来吧,前面不远处就是库房,至于库房里头到底有什么,自然要去问佩尔姑姑了。这些东西都是她在点账的,不过现在你们两个来了,这差事恐怕就轮到你们手里了,对了,别怕我没有提醒你们,这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细心。库房里的东西都价值连城,万一有什么东西损坏了,你们就算是有多少条性命都不够赔偿的。”
对方絮絮叨叨的说道,虽然说的都是些没有营养的东西,不过若昀还是从中挑选了几个重要的东西,自己以后负责伺候库房,庞的东西不说,至少是不用在德妃勉强晃荡了。而且似乎掌管库房以前是佩尔姑姑的事,也就是说这种事情,就算是一个人也忙得过来,活并不重,但是……这样很好。
不必和人产生纠纷,要是可以的话,思幽倒真的是愿意一直在库房里当差,直到自己被放出宫去的那一天。
可是显然,并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会尽如人愿,若昀和月如两个人被分配到库房之后,日子并没有像她们想象之中过的那么平静。虽说看管库房并不是什么劳累的事,而且也无需和人打交道,似乎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余的宫女显然觉得十分眼红,一个个都忍不住欺负起这两个新来的。平时没有饭菜剩下来,两个人都只能吃残羹冷炙,而寻常的流言蜚语也是少不了,更是有人当着面讥笑她们。
说的也无外乎是花房里的卑贱宫女,难道还真的意味有一天自己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不成,若昀实在是不明白,大家都是做宫女的,为何非要彼此这样互相折磨与为难。如果可以,她倒是宁可去花房里伺候那些花花草草,至少伺候花草的时候,不必听这样的闲言碎语,但是……似乎这一切,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不过幸好和她们住在一起的丽研似乎是个老实人,并没有欺负她们,有时候还会偷偷留一些饭菜给二人吃。这一日在库房之中晒那些锦缎的时候,月如一个劲的说自己肚子疼,若昀也吃了一惊,不过想也想的出来,吃了这么多天的剩饭剩菜,肚子疼也是应该的。
若昀让对方赶紧去茅厕,自己在这边照料着。库房里的绫罗绸缎都堆满了,有些上面甚至还洒落了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清理过了。但是这些绸缎布匹每一匹都十分精致,寻常人家别说是穿在身上,只怕是连看都没有看过。
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若昀从前还不觉得,但是相互对比,的确是让人心灰意冷。
柳家原本就是大善之家,平日就喜欢施舍稀粥米饭。那些难民来往不绝,若昀自己也是见识过一番的。
但是没想到后宫之中,竟然会奢华到了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将这些尘封已久的布匹一匹匹抖落开来,悬挂在搭建起来的常常竹竿上。月影纱,刺金石榴锦缎,还有蜀中进供的双面绣,更多的是江宁织造总局送入朝廷让妃嫔们特用的锦缎,一匹匹流光溢彩耗费时间甚多,此刻全都搭在竹竿上,这样远远看过去,只觉得就像是西边的晚霞流云倾泄下来,让人只觉得目眩神迷,几乎移不开视线来。
“是不是觉得很美,可惜不管再美,这些东西都不是你的。你永远都只是个宫女,在后宫里不会有出头之日。想和我争,你还差得远呢。”又讥诮的笑声不远不近的传来,然而若昀却并没有会头,只是握紧了拳头。
她当然不用回头,因为在长春宫中受到了种种不公,就算是猜,也猜得出来在整个长春宫中如此看自己不顺眼,一定要扇动所有人都和自己作对的,除了宋慕儿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
“我实在不明白,我们两个人唯一的交集,不过是当初在城门外见过一面,当时你想要排在前面,我已经多方忍让你,可是你还是咄咄逼人。除了那件事之外,我们根本素不相识,你为何对我穷追猛打?”若昀终于忍无可忍,出声质问道。
“是么?你从来和我没有过节,可是你为什么要一直出现在我身边?你在花房难道不好么?”宋慕儿也有些声嘶力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