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是财迷心窍了,但是人却不蠢。这些东西从前都是佩尔处理的,佩尔比自己伺候德妃娘娘的日子可要长得多,差不多也有七八年了,可是娘娘身边的红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从来没人打过库房的主意。
要不是这次若昀自己露出了马脚,自己可没这个胆子敢去库房里偷东西。毕竟这比起私藏金丝银线和丝绸布匹可不是一个概念,要是被抓到了,只怕是立刻要生生杖毙打死的。
“真的没有。”若昀十分肯定的说道,“其实佩尔姑姑自己的账本都不知道有多少了,这一对耳环,佩尔姑姑怎么还会记得呢。若昀就老实和姑姑说了吧,其实这个镯子若昀是真的不敢动,但是这些耳环戒指,在府库里不知道堆积了多少。还有那些绸缎,月影,鹿胎、透背还有泞金,那些绸缎在府库之中不知道堆积了多少,随便拉出去一匹,恐怕都是了不得了。”
“月影纱?”翠儿的心中一动,她当然知道月影纱是多么名贵的布料,传闻只要拉起月影纱,日光隔着纱幕落下来都变得阴凉无比,是用雪山天蚕丝制造而成,名贵无比。只是德妃娘娘已经用一匹月影纱做了帷幕,另外一匹就收了起来。
月影纱名贵,她不敢染指,然而退而求其次,至少还有鹿胎和透背。德妃娘娘看不上这些绸缎,然而只要抽出一匹来,可就比自己小心翼翼偷尝这些边角料要赚得多了。
“这件事情,我当然不会告诉娘娘,可是若昀,我告诉你,只要你肯和我合作,别说是帮你隐藏这个秘密,你自己也少不了分一杯羹。这镯子你就先收着,耳环我便先拿走了。若是能够卖出去,至少分你三十两银子。”翠儿故意装出一副了不得表情,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比划了一个收拾。
五十两,若昀在心中冷哼了一声,这对石榴耳环是要能够出手,至少价值在三百两银子以上,对方只给自己十分之一,竟然还能做出这样的表情,真是让人觉得恶心无比。
不过对若昀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自然不是那区区三十两银子。她从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三十两,竟然有三十两银子这么多?”
三十两银子可是一个宫女整整一年的月钱,自然不是一个小数目。看若昀露出了这样震惊的神色,翠儿自然是十分满意,“姑姑还会骗你不成,其实你要是拿出来的东西越值钱,给你的银子也就越多。以后在宫里,少不了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若昀知道了。”她怯生生回答道,而手中拿着一对红宝石耳环比划着的翠儿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色,这才推开门走了出去。看着一屋子狼藉的模样,若昀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本卑微胆怯的模样已经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张清冷而淡漠的面孔。
她将原本那些首饰全都收了起来,将那只镯子放在手上转了一圈,这才微微笑了起来。
“后宫……原来也不过如此。”若昀嗤笑了一声,然而不知道为何,她竟然觉得心中说不出的烦闷,这样尔虞我诈的生活,让她越发怀念从前在宫外的时光。
无拘无束,也是自由自在的。只可惜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高墙绝红尘。那些少年时光,好像随着顺贞门的关闭,就全都被关在了宫门外,再想回过头来,终究也是不再可能了。
年少时候的柳若昀不可能再回来了,而那一晚烟花漫天,碧波池湖水荡漾,她失魂落魄的沉入水中,那个戴着青铜狐狸面具的男子抓住自己一瞬间的动容,似乎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逝去了。
“小姐。”就在若昀出神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月如低低的声音,“进来吧。”从冗长而繁杂的记忆之中抽身出来的女子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揉一揉自己的眉间,这才说道。
月如推开了门,看见若昀似乎有些疲倦的模样,连忙去倒了一杯水递给若昀,“小姐这是怎么了,我方才看见翠儿姑姑喜滋滋的出去了,计划……是不是成功了?”
“不错,她拿走了那对红宝石的耳环。”若昀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茶盏,只觉得说不出的疲倦。
“虽然如此,可是不会到为什么,我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安。消极,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月如有几分迟疑,咬牙说道:“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事情就让奴婢担待下来吧。”
“你这是说什么傻话,事情还没有开始,怎么就想着失败了要怎么办?”若昀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可是却不愿意让月如如此的消极,只好笑着说道:“不会有什么事的,就算失败了,也不会牵扯到我们。不,不会失败的。”
若昀的目光坚毅,她制定的计划,绝对不会允许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行了,你一定要密切留意翠儿的举动,她一定还会让你去将那些金丝银线打进络子里,虽然疼痛难忍,却还是要多多忍耐,要让你吃这几天苦头了。”若昀看着月如的手,因为不想被人看出异样,月如手上的绷带已经拆除了,上面抹了厚厚一层膏药,那些红肿的印记还是清晰可见。
“月如不觉得难受,只要这样做……有效就是了。”月如摇了摇头,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一缕淡淡的暖。
后宫之中长路冷清而寂寥,但是至少有一个会陪着自己走下去,那就不会觉得寂寞了。
两人并肩往府库之中走去,到了快要黄昏时分,月如果然又被翠儿叫走了。若昀只觉得自己忍的太辛苦,几乎连牙都要咬碎了,然而在翠儿颇有深意的看了自己一眼之后,却还是露出了一缕淡淡的笑意,“恭送姑姑。”
翠儿摆摆手,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没事,你就在这儿歇着,我带着月如去去就回。”
其实有了那一对红石榴耳环,那些金丝银线根本已经不值得什么了。只不过翠儿还是要将月如带走,是一厢情愿希望给若昀营造一个有利的环境。毕竟有月如在,万一看见了若昀偷拿珠宝,终究还是显得麻烦。
况且,也没什么必要和另一个人多分一杯羹了。
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翠儿还是将月如带了出去。然而两个人才离开,若昀就变了脸色,她偷偷看了一下铜壶更漏,现在已经酉时了,照理说这个时候,佩尔姑姑差不多应该也要过来了才是。若昀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桌子上的一只铜塑的香炉,忽然伸手将香炉砸落在了地上。
“哐当”一声巨响,那炉子虽然不大,然而毕竟是青铜所铸的,砸在地上发出的声响倒是不小,那香炉盖子还从上面挣脱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若昀果然听见了重重的脚步声,很快佩尔沉着一张脸走进了府库,“你这是怎么回事,这只广口三足香炉可是上次河南总督送给娘娘的,要是什么地方损毁额,你可是百死莫辞!”
“姑姑恕罪!”若昀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道:“方才奴婢是因为看见了翠儿姑姑,所以吓了一跳,才会失手打翻了这个香炉。”
“翠儿?”佩尔微微皱起眉头,她方才从里面出来,当然没有看见翠儿,此刻探出身子,果然看见翠儿的身影一闪即逝。长廊转角,月如刻意加快了脚步,自然是一闪即逝就不见了踪迹。
“翠儿怎么会到这里来?”佩尔有几分疑惑,长春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毕竟每个宫女都知道自己职责所在。后院寻常虽然没有名门规定,但是毕竟是不会有人刻意走到这么冷清的地方来。况且,还是进入了库房?
“奴婢真的不知道。”若昀一脸的惊慌失措,“照理说后院平时都是没有人来的,翠儿姑姑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刚才奴婢去打了井水洗把脸,没想到一进来就看翠儿姑姑要出门,奴婢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德妃娘娘有什么吩咐呢。”
“娘娘有什么吩咐,呵,怎么,在你们看来,德妃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现在竟然全都要由翠儿来代传了么?”佩尔原本还没有放在心上,此刻却忍不住笑了一声,“翠儿什么时候如此得德妃娘娘的欢心,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呢。”
“姑姑恕罪,这……若昀也是刚进长春宫,很多规矩都不知道。只是其余人都这么说,若昀……还请姑姑恕罪。”她似乎吓得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说道。
“你确实刚进宫,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是鹦鹉学舌罢了。不过,我倒真是很久没有管束长春宫里的风气了,竟然连宫中盛传什么闲言碎语都不知道。你别怕,有什么话就和我说,我不怪你,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你鹦鹉学舌,到底学到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