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紧不慢地把眼睛画完,才问他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从神父口中得知了父亲的死讯。
听见那几个字时天父应有感知,伴随着一声巨响,那座伫立十三载的圣女石雕就在那一瞬间轰然倒塌,粉身碎骨。
神父用身体护住他,一块碎片迸溅到徐宇脸上,恍惚间他以为世界在崩塌,身体在下沉。
索性没有人受伤。徐宇站在坍塌的疮痍前无可避免地悲伤起来,他率先感到悲伤的理由竟不是父亲的死,而是圣女的陨落。
他近几年他不常见到父亲。父亲的工作总是很繁忙。
但在前几年,父亲会在每周四来接他放学,他有时候会带着他去游乐场。有时候会把他带到公司里,带着他参观各种复杂的设施,把他介绍给各种穿着西服的陌生叔叔阿姨。他们叫父亲“董事长”。
公司的名字叫做“诚善集团”,父亲也这样教育他的,要做一个诚实善良的人。
徐宇知道父亲很善良,他看到乞讨者会给他们钱,他还知道父亲赞助了好几个贫困山区的孩子。
每当他把自己的画拿给父亲看,父亲都会慈爱地摸着他的脑袋夸赞他。他记得他的手掌厚实而温暖。
徐宇还知道,那曾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如今他人生中的所有对于幸福的期待都随着父亲的逝去而烟消云散。
葬礼那天是小雨,天像灰色的罩子一样沉沉地压下来。
父亲非常照顾公司的下属,不论职位一并将他们视若己出。
也正是因此,很多人愿意从外地敢来沙城参加葬礼。到场的人数超乎想象得多,多到他们在徐宇眼中都有着跟擦色后的玻璃胶一般模糊的面孔,使人难以分辨。
人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黑衣,带着沉痛的面孔向他们鞠躬,像是来将父亲的魂灵带走的地狱使者。
出席葬礼为什么要穿黑衣呢,为了强调死亡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吗。嘴上对死者家属说着“节哀”,却用言行与穿着一遍遍提醒着发生的灾祸,一次次将他们重新扔回悲伤之中。
他们肯定想过,却装作不知道。
徐知雪和徐宇撑着同一把伞。徐知雪见徐宇眼睛周围干燥得很,她拼命俯下身和徐宇咬耳朵:“快哭啊,小宇,快哭。你不哭的话会被别人讲闲话的。”
她根本不懂怎么讲悄悄话。这么大声,所有人都能听到。
徐知雪尖锐的声音在他耳边化为刺喇的噪音,他只觉得头发昏发沉,无法思考。他漠然反问她:“那你怎么不哭?”
徐知雪闻言愣了愣:“伤心就一定要哭吗?”
“那你也别逼我哭。”
况且,他觉得徐知雪根本不伤心。
徐宇走出伞内,宁可淋雨,也不愿理睬这个愚蠢透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