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眼从矮小一团变得高大颀长,没规没矩地坐在桌案上,月白色弟子袍服将他身形衬得挺拔而坚韧,棱厉柔和地轮廓被光线映照,从鼻梁到下颚,透着薄亮的光,极是认真地偏头瞧着顾怀曲。
他想到什么就问什么,忽然开了口:“师尊,你好像从没考虑过与魔界和解,徒儿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
骤然听到这个问题,顾怀曲收着信封的手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沉默了。
他脸色有几分异样,片刻才看向郁承期:“为何和解?”
“一旦和解,不就天下太平了吗?”
顾怀曲直直看着他,眼眸微垂了一瞬。
嗓音清冷平淡:“你希望天下太平?”
“师尊难道不希望吗?”
郁承期手臂撑着桌案,神色懒懒地,漫不经心道:“师尊,你可知道,比起仙魔两界,本尊更在意的是你。”
“你凭什么拿本尊的真心喂狗?本尊不甘心。血脉不是我选的,帝尊之位更不是我想要的,都是天意强加罢了,魔界是生是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好心好意,余光观察着顾怀曲的表情,纡尊降贵道:“除非,师尊想的话,本尊可以为了你……”
“——什么叫与你无关?”
未等说完,顾怀曲竟倏忽抬起头,蓦地冷声质问他。
他无端提高嗓音,周身一瞬间寒意凛然,眉目厉拧,将郁承期硬生生噎回去。
郁承期被吼得一愣,险些噎死。
不由得懵了懵,极是不懂地看他。
顾怀曲不知因何勃然恼怒,盯着他,额角似是被气出了青筋,忍声道:“郁承期,你说的可是人话?你身为一界之主,一个念头便能让整个魔界受你牵连,你是不曾做过选择,可旁人就做过选择吗?”
“若非天意弄人,谁又愿意让你这中混账承袭帝尊?你可曾想过!”
“……”
郁承期愣住了,顿觉委屈又窝火。
他心头百种滋味纠缠,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难得放低了姿态……得到的却是这中答案?!
他觉得顾怀曲简直不可理喻,心里若说没有委屈气恨简直是假的,火气蓦地上涨,面色一沉,咬牙切齿地眯眸道:“顾怀曲,你有病?”
“既然你那么厌恶魔界,我不管你不该高兴得很?你清高大义的毛病又犯了?冲本尊发什么脾气?!”
顾怀曲面上气怒交加,深吸了口气,却未辩什么。
不知为何,他只盯着郁承期没再说话,半晌,闭上眼睛别过头去,攥紧指尖,仿佛极力按捺,忍了又忍。
郁承期不明白他到底在忍个什么。
他面露鄙薄,正想开口再骂,却看见顾怀曲那张清俊的脸上怒意深浓。眼眸睁开时,那双平日里清清冷冷的凤眸竟涌现了出人意料的失望,万般复杂,如翻涌沉寒的一池幽潭,令郁承期本想继续质问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为之一怔,蓦地顿住了。
……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