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透着寒光,微微颤动的时候像是有冷风吹出,吹得宁娘从头皮凉到脚尖,一时头脑空白一片。
那书架没怎么推开,顺着那剑宁娘只能看到一只握剑的手,以及一小寸手腕。看那指关节,握剑的应该是个男人。果然停顿了片刻后,一个声音从密室里传了出来。
“我并不愿杀人,姑娘本不该如此好奇。”
他说得真有道理。宁娘心想,自己若不是这般好奇,现在哪里轮得到他拿剑对着自己。她很想尖叫一声,可是声音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出不来。脑子里嗡嗡的一片乱,手脚发软竟也站也站不起来。
难道今日小命要交托在这里了?宁娘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转念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刚才那声音怎的如此耳熟?虽然他才开口讲了一句话,可那声音却像是一记小榔头,当当地直敲心底。
她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宁娘很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可是理智告诉她千万不能这么做。一旦她见了那人的脸,那便真没有活路了。听刚才那人说话,像是也不愿意杀她。是怕杀了她会引来更多人?还是纯粹江湖豪气,不愿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宁娘实在想不下去了,她强咽了记口水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听得门口传来了春晴的叫唤声:“小姐,小姐,你在里面吗?”
春晴的声音刚响一下,那抵着宁娘喉咙口的剑立马收了回去。宁娘脑子一片浆糊,也不知着了什么邪魔儿,竟立马抽出腰间的帕子将地上的血迹儿抹掉,又将那书架往回拉了拉。待到春晴推门而入时,正好就见宁娘倚在书架边,手里似乎还拿了本薄册子,慢慢地来回翻着。
屋子又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仿佛刚才的刀光剑影都不曾出现过。
宁娘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叹口气笑道:“这屋子灰真多。”一边拍一边将那抹了血迹的帕子塞进了袖口。
春晴根本没留意到她的动作,只跟着笑道:“是我疏忽了,明儿我来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屋里事情多,银红她们又没跟过来,全指着你跟秋霁她们了。这里也没人来,便随它去吧。”她将那书放回书架上,转身又问,“来寻我做什么,可是有事儿?”
“老太太寻姑娘过去说话儿,我见小姐不在屋里,就猜您来这儿了。”
宁娘点点头,拉着春晴出了屋子,心情还有些紧张,始终不敢回头看一眼。她回到自己屋里换了身衣服,趁春晴不注意将那带血的帕子塞进了衣橱最内里的角落里。然后带着她一道儿去了钱氏住的正院儿。
宁娘本以为钱氏是闷得无聊了,想找几个小辈儿们说说话。没成想她去的时候屋子里除了二太太留在那儿侍候的竹枝外,一个人也没有。
竹枝跟芳草同是二太太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但比起芳草的冷峻,竹枝更温和一些。她见着宁娘先是行了个礼,转身又出去端了茶进来。随后不待钱氏吩咐,竟自个儿出了屋子。春晴也是聪明的,见状也一并出去了,并将门轻轻掩了起来。
这像是要说悄悄话哪。
宁娘望着祖母那张苍老的脸孔,猜不透那些褶子下面暗藏的玄机。她这些日子跟钱氏接触下来,也知道自己这个孙女在她心中地位不高。且不说二房本就不得宠,她的生母又是那样的名声,老太太年纪大规矩重,必定不喜欢那样的女人。自己也就连带着不招她待见了。
不过钱氏待她倒也不算太差,至少比对二房的其他几个子女略好一些。除了见到修哥时还有些许的不自在,其他倒也还好。
不过像今日这样单把她一个人叫过来说话的可不多见。
宁娘提着一颗心上前给钱氏行了礼,又乖乖退下来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钱氏却冲她笑咪咪地招招手,拍拍自己坐着的长榻,唤她过去坐。宁娘只得坐了过去,屁股刚一碰着石青色暗纹锦垫,手就被钱氏拉住了。
“你这孩子,两年多没见,倒与祖母生分了。”
宁娘不知从前这身子与钱氏关系如何,但看这些天钱氏的表现,可不觉得她们从前有多亲热。可钱氏既这么说了,她也不能分辩什么,只能默默把头低了下去。
钱氏便长叹一声道:“祖母知道你这孩子心里苦。你母亲去了,又留了个修哥给你。这家里没一人与你一条心,你这日子哪里好过得了。也怪祖母,若当年不与你父亲负气,好歹留在家里也能照顾你一二。”
“是宁娘不好,离家两年不能在祖母跟前尽孝。”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儿。”钱氏摸了摸她的鬓发,“你是去照顾你母亲,这本就是子女该尽的孝道。只是你娘命苦,终究没能留住。唉,当初若我能拉着你父亲,不教他们分开,你母亲也不会这么早去。”
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宁娘也听几个小丫鬟提起过,从前母亲在陆府的时候,钱氏也并不太待见她。反正她一心扑在大房上,与二房的人一向离心离德。
如今会这么想,大约是二太太这个继儿媳妇太过厉害,老太太有些后悔了,倒又觉得先头宁娘的生母更好拿捏一些了。
“母亲走时有我跟修哥陪着,她是笑着离开的。”宁娘声音淡淡的。这倒不是她瞎编的,是修哥同她说起的。修哥知道她撞伤了头,便时常讲些从前住在沈家的事情给她听。宁娘听得出来,修哥最怀念的还是与母亲姐姐在一起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