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这太好了!中国真的是仁义之国,不记前仇!&rdo;
尉官见校官有些闷闷不乐,关心地问:&ldo;你现在是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前途?&rdo;
校官抬头望了望那灰色的监狱围墙,轻叹了一口气:&ldo;在此情此景下,谁不担心呢?我的父母、姐妹还有一个小儿子都在原子弹的爆炸中丧了生。现在只有妻子带着大女儿艰难地生活在大板,她们还眼巴巴地等着我回去。&rdo;
&ldo;你是怎么知道的?&rdo;
&ldo;几天前日本一个司法代表团来管理所访问,代表团长当着所长助理牛剑的面将一封我妻子的信转交给了我。&rdo;
&ldo;中国监狱提出&lso;惩办少数,宽释多数&rso;的总方针,你是不是担心自己会受到惩办?&rdo;
&ldo;我担心自己罪孽深重,得不到中国政府和人民的宽恕!&rdo;
两人无语,只有翻报纸的声音。
若在往日,藤野久芝郎也许会讥笑这两个战犯是日本天皇可耻的叛徒,可今天当他听到那两人的对话时,心里却是一阵酸楚。
人性已开始在藤野久芝郎的心中复苏了!
藤野久芝郎忙翻开版报,仔细看了起来。他见上面刊登着一个尉级军官战犯的一篇笔供,详细地记录了1942年那尉级军官所在部队在山西扫荡时杀害一位中国农民的过程:
&ldo;一对30来岁的中国农民夫妇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地里耕作,一群日本兵上来抢走了牛,打伤了妻子和孩子,并把丈夫抓走拷打和审讯。之后,我们又想用中国农民做活靶子。被押走的农民从衣服里掏出&lso;良民证&rso;,在众人面前撕碎,扔在地上,纸片随风飞舞,散乱一地。在大枣树前,农民站住,回头说:&lso;我不怕被杀死,总可以让我抽袋烟吧。&rso;
&ldo;闷热的盛暑,二十几把刺刀从四面八方紧逼着,那农民把拷打时被撕破的衬衫前襟掩好,抚摸着被打伤的胳膊和腰,坐在枣树根上,慢慢地从腰里取出烟管。烟管立即被打断了,他一声不响地凝视着烟管,瞪着周围的士兵。农民解开烟袋带子,把烟管插进烟袋,停下手来,用握着袋子的拳头,擦拭了一下黏糊糊带血的嘴唇,突然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士兵们都吓了一跳,视线一齐投向粘在石头上的血块。农民取出打火石,咔嚓咔嚓慢慢敲着,似乎包围着他的日本士兵们完全不存在。他使劲地吸着烟,把烟安静地吐出来,又香香得吸着。脸在太阳下晒着,渗出的汗慢慢浸入伤口,他也不檫,只是眺望着天空,盯着喷出的烟雾,在他脸上,竟然浮现出微微的笑容。
&ldo;&lso;混蛋,快吸呀!&rso;我喊着扑向农民,用军靴踢他的肩头,但是受到反弹,我自己却摔倒了。士兵们围着我,哄然大笑。
&ldo;农民仍旧吧嗒吧嗒抽着烟,吞吐着烟雾。他把烟袋锅儿,用满是茧子的手掌磕去烟灰,粗壮的大拇战灵巧地一转,压上下一袋烟,大口吸吐着。他盯着自己的手掌,张开握上,又张开握上,突然,他的手不动了。这时,从他的眼里掉下泪来。接着,陆续不断地掉着,渗入干透的黑土里。
&ldo;分队长猛扑过去,抢下农民的烟管,摔到地上。我大喊:&lso;笨蛋,快把他的眼睛蒙上!&rso;四个人把他的两手捆住,绑在枣树上,又撕破沾血的汗衫,想蒙上他的眼。他晃动着头,把布条甩到一旁,眼睛注视着士兵,用轻蔑的声调说:&lso;不怕,鬼子,一定报仇!&rso;
&ldo;&lso;杀!&rso;我拔出军刀,在空中挥舞,命令道。
&ldo;&lso;啊!&rso;我拼命刺去,但是,刺刀只扎进肩头大约半寸。鲜血流了出来,农民的肩头开始痉挛。我想挽回失败,可是飞出的刺刀又扎在左臂上。
&ldo;&lso;笨蛋,刺胸口!&rso;分队长喊着。农民仍然紧闭着唇,眼睛瞪着士兵,又转身看着伤口。我哭丧着脸,第三次刺杀,刺在左侧肚子上,刺刀和军服都溅上了血沫。
&ldo;&lso;注意,刺!&rso;我高喊着。
&ldo;又一个日本兵跑过来刺杀,刺刀扎进喉咙,扎进枣树,断离了枪身。在这瞬间,满身是血的农民,把全身的力气集中在嘴上,像从丹田发出的一声怒叫:&lso;鬼子!&rso;突然断气……&rdo;
藤野久芝郎看完全文,悲从心来,一想起妻子告诉他的日本家中的惨境,他的眼眶慢慢地潮湿,自语道:&ldo;玩火者必将自焚啊!&rdo;
6
邢壕和郝红轻声说着话,沿着灰色的监墙走着,他们没有发现&ldo;老王大哥&rdo;正朝他们走来。
&ldo;嘿!&rdo;王强见邢壕和郝红马上就要碰着他了,他们俩仍没发现,就故意大喊了一声。
邢壕和郝红都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是&ldo;老王大哥&rdo;王强,都笑了起来。
&ldo;你们俩神神秘秘地在谈什么,人走在你们面前也不知道!&rdo;
郝红看了一眼邢壕,再看前后左右没有其他人:&ldo;党中央决定将关押的日本战犯、伪满战犯和国民党战犯押往外地参观学习。&rdo;
&ldo;真的吗?我倒是有些不明白为何要组织这些战犯外出去游山玩水!&rdo;王强有些不解。
邢壕笑了笑:&ldo;王大哥,这可不是出去游山玩水。中央公安部十一局(劳动改造工作管理局‐‐作者注)明确指出,组织罪犯走出大墙,深入社会,就是要用事实改变战犯对以往中国的陈腐认识,用事实教育战犯从内心深处反省战争罪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