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崔宁乐出差,卧室里的闹钟都会增加到五六个,床头一个床尾一个柜子一个洗浴间一个餐厅一个,门口一个。你看,刚刚好是起床出门的顺序。
赵书言有时候会被气得暴跳,可这些闹钟都是设了密码的,除了崔宁乐,谁都关不了。崔宁乐甚至跟一个的士司机达成了长期预约,只要自己不在,接送上班的事儿就交给这位司机大叔。
灰溜溜的芦花鸡只能按时打车上班。
至于为什么芦花鸡不能开车,崔宁乐会指着家里唯一一辆车说:看到没有,caro,这种货色再开这种车上班,我们家的门槛都能被提亲的人踩烂!
强烈要求买caro以至于到现在还要还车辆贷款的芦花鸡继续低头玩手指。
赵书言的工作是建筑设计,这半年时间因为支援震后灾区重建,时常要出差去灾区考察、汇报。其实崔宁乐并不喜欢他去灾区,因为每次赵书言回家的时候,心情总会比平时低落许多。他知道这只骄傲的芦花鸡看起来高傲,内心却总是柔软无比,于是每次他要出差前,崔宁乐都会给他的行李里添加一些小孩的衣物,或者一些药品,只希望他在分享这些东西的时候,能够更快乐一些。
时钟到了九点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一个人撑着伞走过来。
崔宁乐放下手中的书,到厨房里去热饭菜。刚端出来,就看到赵书言半垂着眼眸缩在沙发里。&ldo;脏死了,快去洗澡。&rdo;崔宁乐用脚去踢他。
赵书言哼哼唧唧地就是不肯起来。
崔宁乐半跪在他面前,拨开他的头发,让他抬头看自己:&ldo;怎么了?&rdo;
&ldo;宁乐,&rdo;赵书言说得不大声,似乎略有些心虚,&ldo;我们……&rdo;
&ldo;嗯?&rdo;这家伙不会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吧?
&ldo;我们领养一个小孩怎么样?&rdo;
调戏着他脸蛋的手略微僵硬了一下,崔宁乐微微笑着说:&ldo;你先洗澡,吃完饭我们再来讨论。&rdo;
&ldo;……那你是同意还是反对?&rdo;赵书言微微动了下耳朵。
&ldo;我先想想。&rdo;崔宁乐笑容不变。
赵书言松了口气,两三下就扒了衣服,只穿着内裤冲进了浴室。
崔宁乐看着一地的脏衣服,青筋凸起,终于忍不住朝浴室方向大吼:&ldo;你再给我乱扔衣服我就把袜子塞进你的嘴里!&rdo;
赵书言说,他在灾区遇到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叫臭球。
臭球身材又瘦又小,地震的时候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在灾后儿童救助中心跟大人们进行汇报表演的时候,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上,进行朗诵表演。跟其他声情并茂的孩子不一样,他的朗诵没有表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是大声地背诵着,表现连良好都说不上。可就是这样生硬的笨拙的表演,却异常对了赵书言的胃口,他甚至能在那孩子身上看到自己从前被奶奶逼着背书的样子。
赵书言私下去找中心主任打听,这才知道,臭球因为长得不错,好多人都说要领养,偏偏这孩子对故土极有感情,死活不愿离开这里。赵书言看着那孩子扁着嘴低头,用沉默来保持倔强的模样,更是觉得跟小时候的自己有几分相像。
&ldo;就因为这样要领养?&rdo;崔宁乐单手撑着下巴,微皱眉头。这简直就像是大芦花鸡在野外找到了小芦花鸡,兴奋得想要将其纳入麾下一样。
&ldo;那也不是这么简单……&rdo;赵书言轻笑,插起一块鱼肉塞进崔宁乐嘴里,&ldo;我是觉得……要是我不在了,你是不是会很孤独?&rdo;
咀嚼的动作停顿下来,崔宁乐猛地抬头看他,眼神里是不容置疑的恼怒:&ldo;你要去哪里?&rdo;
赵书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就像他总是对自己做的那样:&ldo;哎,宁乐,虽然这话不吉利,可是我看到那些废墟的时候,想的不是这里太惨了,而是你。我怕的不是再来一次地震,我怕的是如果埋在废墟里面的其中一个人是你,或者是我。&rdo;
崔宁乐生气地一把挥开他的手,过了一会又觉得内疚,眼神闪烁,不再看他。&ldo;天灾人祸,谁都避不了。你想这么多干嘛?&rdo;
赵书言笑嘻嘻地,继续摸他的脑袋:&ldo;你怕,你就是在怕。&rdo;
崔宁乐也懒得再反驳他,只是把菜夹到他碗里:&ldo;怕你妹,快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