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月亮爬上来,他对后宫各处轮值的时间清楚得很,就在这个档口摸了过来,好端端地看着她立在眼前,只觉得身体一阵轻松。早也不觉得这么牵挂她,可能是在宫里头,让他觉得放心不下吧。
他偏过头看见桌子上放了一叠云母熟宣,狼毫上面蘸了墨,墨迹还没干,上头画了一只瘦梅,零零星星的梅花,残红落地。严鹤臣打量着瞧了几眼:&ldo;怎么画得这么寥落,如今正是草木丰盈的时节,该画些花红柳绿。&rdo;明珠坐在他身边的杌子上看着他,他说话的时候一脸认真,顺手拿着笔在熟宣旁边添了句诗:&ldo;疏疏淡淡,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rdo;
这字体看着陌生,只觉得和过去写的不大一样,严鹤臣看出她疑惑,把狼毫笔放回到了笔架上:&ldo;小时候,变着笔记给兄长写过作业。&rdo;他微微蹙着眉,想起小时候,那时候不过开蒙不久,她母亲还圣眷正浓,他跟着当今圣上一同在太学里开蒙。
今上是闲不住的性子,平日里喜欢去围场狩猎,骑术箭术都不错,可这些文绉绉的八股文却让他觉得头痛,那时候比他小两岁的老五,就成了他的帮手,但凡有不想写的课业,都丢给他,一来二去的,严鹤臣也学会了很多笔体,没有人知道,哪怕今上如今的笔记,他也能写的以假乱真。
&ldo;怎么能这样呢!&rdo;明珠有些愤愤然的,&ldo;那你岂不是要睡得很晚了?&rdo;
严鹤臣笑笑,可也正是因为这些八股文,他也学到了很多知识,有失有得,他也不觉得自己损失了什么,反倒是这个小女郎在这里替他鸣不平。严鹤臣又想起那段时光,虽然三皇兄待他不算好,可到底手足情深,回想起来也觉得格外美好。
他收回目光,摸了摸明珠的头发:&ldo;习惯了也就觉得没什么了。&rdo;明珠缓缓抬起手,把落在她发顶的那只手握住,缓缓拉了下来,严鹤臣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放在膝头,明珠的目光也往下移,看见了他腰间的那个香囊,脸微微红了一下说:&ldo;端午已经过了好些日子,您怎么还戴着这个呢?&rdo;
严鹤臣自己扫了一眼,笑了笑:&ldo;小明珠,你猜猜这是为什么?&rdo;
这小明珠叫出来,有几分轻佻似的,严鹤臣勾起嘴角:&ldo;夫人所赠,喜不自胜,自然要时时刻刻佩戴在身上,睹物思人。&rdo;
有时候觉得这个人不解风情透了,张嘴闭嘴都只让人恨得牙痒,可他若有心坏起来撩拨你,只觉得游刃有余,三言两语间就能让她羞得面红耳赤。这睹物思人四个字拉长了声音,缱绻万千,明珠红着眼嗔他,这一眼眼波流转,看得严鹤臣微微一动。
他的目光缓缓往下移,落在明珠的薄唇上,这嘴唇上面没有点口脂,也不知晓该是什么滋味,许多事都要循序渐进着来,无论如何也急不得,严鹤臣自认为自己的耐心不错,可如今夜色撩人,明珠看上去也格外的可口些,让他的心里又有几分蠢蠢欲动。
明珠茫然不知他此刻的念头,她垂着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画上,低垂着眼睫,模样十足十的温柔,这时候若是亲她一下,应该也不算是轻薄吧,严鹤臣心里头这么想着,碰巧明珠抬起头和他目光对了个正着:&ldo;您怎么了?&rdo;
严鹤臣还没说话,就听见外面响起敲门的声音,换岗的时间快到了,这时候再亲她怕是来不及了,严鹤臣心里懊恼了一下,可也不愿意这么草率的就吻了她,索性抛到一边:&ldo;你先在这住一阵子,你放心,凡是都有我呢。&rdo;
说罢起身往外走,都走到门口了又猛地顿住脚,回转过身,大步又走回明珠身边,严鹤臣用力地把明珠揉进怀里,脸埋进她半挽的发间,狠狠吸了一口,这是属于明珠身上特有的清甜味道,只这一下,就让他四肢百骸都通畅了似的,他笑着在明珠耳边说:&ldo;晚晚,就这一回,能让我再撑上两天。&rdo;
言罢,他才真的大踏步走了,也没有回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郑容喜欢往明珠这里跑,太后听说过之后,某一天精神好,专门把她叫到身边儿说:&ldo;听说郑贵人和你私交好,是么?&rdo;
太后神情恹恹的,但是目光依然清醒冷静,明珠给她行了礼在一旁的杌子上坐着:&ldo;原本我们一同在太礼监当值,话说得不多。如今她是贵主,我哪能攀附着说自己和她关系好呢?&rdo;明珠入宫有三日了,太后心里头对她的性子很是喜欢。
她圆融却不圆滑,有一说一的,不藏着掖着,但是说话留三分,不至于让人丢了脸面。就拿刚才的话说,这女郎直直白白地告诉你了,郑贵人是宫里的贵主,她来找我我不能不理,把自己摘了出去,说明不是自己想要和人家攀交情的。
她说话的时候细声细气,一团和气的样子,眉眼间常让人看见欢喜,宫里的小主们一个比一个地八面玲珑,脸上的笑像抹了蜜似的,可就让人看着不舒服。后宫是口染缸,哪家好端端的姑娘送进来,到最后都能变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就让人念着明珠的好,太后瞧着坐在一边的明珠,老五有这么个解语花在身边儿是个好事。可若她不是张季尧的闺女就好了,她和皇上一同封她做了郡主,让她日后从宫里出嫁,看上去是恩典,实际上是想让她和自己母家少一些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