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响,李长安迅速抬起食指竖在唇前向众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直至大伙都乖乖地紧闭嘴巴屏住呼吸,他又两手下压示意大伙留在原地,而他本人则翻身下马猫着腰悄悄地往前摸。
哪知,这才走了没几步,李探微就弓着背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李长安扭头瞪他。
——别捣乱!
李探微回瞪。
——你想过河拆桥?
李长安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搭住李探微,两人一齐往前摸。
两人循声穿过密林,很快就摸到了林中的一条岔路旁。这条道路是以黄土所筑,比两侧密林高了近两尺。
道路的两头正站着鹿深森和他爹麾下的左京辅军士,以及长孙临云和他爹麾下的羽林卫军士。而两方人马冲突的中心——崔炎,正在鹿深森的手上。
“哟!这长孙家的贵胄和鹿家的贵胄,也不知谁更能打些?”前方的气氛正是剑拔弩张,六叔轻快的话音却又在李长安的背后响起。
先有李探微再有六叔,李长安根本就意外不起来了,只疑惑道“鹿深森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无人答话,六叔和李探微都只目光炯炯地望着前方。
长孙临云显然是条汉子,信奉的是能动手就绝不瞎逼逼。是以,对着鹿深森那张幸灾乐祸的小胖脸,他只沉默地抽出长剑,一声断喝“羽林卫!”
“在!”
刹那间,长孙临云身后八骑严阵以待,犹如八杆锋锐的铁矛死死地逼住了来敌。
“冲锋!”
“杀!”
厮杀声悍然响起,一次冲锋后又戛然而止。
势如破竹已不足以形容羽林卫的冲锋,因为长刀破开竹子,竹子仍是完整的两半。而他们的进攻顺滑地好似热刀切开了黄油,黄油瞬间落花流水。李长安知道,若无成年累月的艰苦训练,羽林卫绝打不出这样的攻势。
长孙临云居高临下,以手中长剑抵住鹿深森的咽喉。“滚!”
摔倒在地的鹿深森挣扎起身,涨红着脸吼“长孙临云,你私调羽林卫,我要上陛下那去告你!”
长孙临云讶然地瞥了眼被羽林卫打翻在地的左京辅军士,冷冷道“去吧。”
李长安眼前一亮,立时明白到这是继皇统之争后京城势力的二度洗牌。崇安帝得了帝位却未得实权,就连羽林卫也并非自己的心腹,想来每晚都寝不安枕。只不过长孙肃执掌羽林卫三十余年,得到三代帝王的绝对信任。鹿深森妄图以长孙肃治家不严的一点小毛病就将他拉下马,委实是小儿之见。
不一会,灰头土脸的鹿深森带着被揍地七零八落的左京辅军士灰溜溜地走了。
长孙临云还剑入鞘,再度下令“你们都退下。”
长孙临云身后八骑迟疑了一会又四散开去,长孙临云则跳下马背伸手扶起了同样在厮杀中倒地的崔炎。
崔炎先前被鹿深森扣在手上,而长孙临云发起冲锋亲自对上的正是鹿深森,自然不会让自己的亲舅舅受伤。
只见崔炎一脸狼狈地拍干净身上的尘土,久久才讷讷地喊了一声“云儿……”
长孙临云摇摇头,低声道“别这么叫我。”
长孙临云此言一出,崔炎不由黯然苦笑。“是,长孙公子!”
长孙临云闻言,目光竟也瑟缩了一下。过了一会,他才恨恨发问“为什么?”
“为什么?”崔炎看了长孙临云一阵忽而一声冷笑,“招摇撞骗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钱财!既然落在了武平侯府的手上,我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实话!”长孙临云咬牙道。
“这就是实话。”崔炎断然应声。
“崔炎!”长孙临云一声怒喝。
“长孙公子!”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崔炎却更大声地喝断了他。“你我非亲非故,我是何下场,何劳尊驾费心?”
长孙脸色铁青,只听“呛啷”一声,他再度拔剑出鞘指向崔炎。“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守在一旁看戏的李长安翻了个白眼,暗自心道为什么这些古人就是不爱说人话呢?
他伸手搭住李探微的肩头,忍也忍不住地小声吐槽“按照狗血剧的剧情发展,我断定,接下来就是崔炎一面高喊着‘有种你就动手啊!’,一面扯开衣服往长孙临云的长剑上撞。然后长孙临云收剑不及,就把崔炎捅了个对穿。然后崔炎就吐血倒地,不可置信地喊‘云儿,你居然真想杀我?’;长孙临云就抱着亲舅舅痛哭‘舅舅!不是我害了你,是这个万恶的武平侯府害了你!’。最后崔炎死了,你的偶像长孙临云就该黑……卧槽!还真来?!”
“剑——下——留——人!”李长安失声大叫,快步冲上土坡,凌空一脚踹向正准备撞剑碰瓷的崔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