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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ldo;这三件用八百里加急发往军机处。&rdo;傅恒写完，掷笔舒了一口气，把文书递给戈什哈：&ldo;叫我们的人备马，今夜就去代州雁门关！&rdo;话音刚落，外头便报进来说，&ldo;离石州通判李侍尧拜见傅大人！&rdo;傅恒看看天色已经麻黑，此刻心急如火，哪里顾得上见这个小小通判？摆手吩咐：&ldo;就说本钦差已有令谕，文官现在一概不见！&rdo;

&ldo;扎！&rdo;

&ldo;回来！&rdo;

刹那间傅恒改变了主意，离石与临县相邻，不过百里之遥，必定详知敌情，叫进来问问也好。思量着道：&ldo;你们准备行装，我见见这个人。&rdo;又转脸对捧着文书发愣的戈什哈道：&ldo;你站着干什么？匪徒远在千里之外，你就昏了头？&rdo;戈什哈忙道：&ldo;我是老兵了。您没有最后发令，我不能动。&rdo;傅恒这才摆手命他办差，已见李恃尧快步趋入。

&ldo;李侍尧，嗯……&rdo;傅恒按捺着心中焦躁，缓缓迈着方步，直到李侍尧行礼起身才道：&ldo;我在鄂善的门生录上见过你的名字。&lso;侍尧&rso;，名字很出眼，就记住了，可是的么？&rdo;李侍尧一双精明的三角眼闪烁生光，一躬身道：&ldo;那是鄂大人误记。卑职是天子门生。万岁爷亲自取中，亲自赐诗，亲自&lso;罚&rso;我来山西任通判的。&rdo;傅恒这才想起乾隆亲赴考场取中一个狂生那件趣闻逸事，不禁失笑道：&ldo;这事我早听说过，只不知道你就是那人。不过这会子我忙得很。顾不上和你这狂生逗趣儿。你来见我有什么事？&rdo;

李侍尧道：&ldo;我刚见过喀中丞。那边一个清客跟我说了黑查山目下情形，来见钦差献计！&rdo;&ldo;你倒伶俐。&rdo;傅恒虽觉李侍尧过于钻营，但也颇喜他聪敏，说道：&ldo;这是临县的事，你是离石通判，别的州县事你也要伸手？&rdo;话音刚落李侍尧便道：&ldo;六爷这话错了。&rdo;

两旁几个戈什哈都是一怔。以傅恒少年高位，又是皇亲国戚，权重爵显，来见傅恒的官成百上千，腹非心谤的尽自也有，但这么一个芝麻官，当面指责傅恒&ldo;错了&rdo;的，却是见所未见。正担心傅恒发作，却见傅恒无声一笑，问道：&ldo;我怎么错了？&rdo;&ldo;我李侍尧以国士自许。国士当以天下事为事。&rdo;李侍尧在灯下俯仰有神，朗声说道；&ldo;这就是我的职守，临县和离石唇齿相依。唇亡齿能不寒？&rdo;傅恒沉吟着，默然注视李侍尧。他一时还弄不清，这人是有真才实学，还是专来投机取宠的。半晌才道：&ldo;不说这些空的。你有什么计献我？&rdo;

&ldo;围魏救赵。直捣匪穴，以解临县之危！&rdo;

傅恒仰天大笑，说道：&ldo;果然有识见！不过我已经想到了。今夜就启程往雁门关调兵，先攻山寨，再徐图进取。已经奏了当今圣上。&rdo;李侍尧见傅恒用讥讽的眼神盯着自己，只是微微一唔。说道：&ldo;我明臼大人瞧不起我。因为我官小嘛！&rdo;说罢打千儿，行礼，告辞。傅恒见他如此无礼，顿时气得手脚冰凉。断喝一声：&ldo;站住！&rdo;

&ldo;六爷！&rdo;李侍尧稳稳重重站定了，转身若无其事地问道：&ldo;您有事？&rdo;

&ldo;我对下属太放纵了，惯得他们毫无礼貌。真是小人难养！&rdo;傅恒脸色雪白，&ldo;我这里放着多少大事，破格接见你，听你自夸&lso;国士&rso;，献无聊计，怎么是瞧不起你？你放肆到极处了！&rdo;

李侍尧盯着傅恒凶狠的目光毫无惧色，突然一笑，说道：&ldo;请问大人：这里到代州雁门关是多远？&rdo;

&ldo;七百二十里。&rdo;

&ldo;不吃、不喝、不睡、用快马，也要两夜一天。&rdo;李侍尧说道，&ldo;从代州到黑查山，走回头路再往西南，又是八百里，几千人马奔命，至少要十天！这样的&lso;围魏救赵&rso;闻所未闻，见所未见！&rdo;

傅恒听了，吃一大惊！想不到自谓的&ldo;围魏救赵&rdo;妙计，只是挂一虚名不切实情。傅恒吃力地向前跨了一步，凝视着咄咄逼人的李侍尧，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嗫嚅了半晌，终于说了出来：&ldo;没想到全盘有误……先生……&rdo;他很快就口齿流畅了，&ldo;愿先生谅我傅恒孟浪，必有妙计教我！&rdo;说着一揖到地！

&ldo;六爷，我怎么当得起？&rdo;李侍尧见傅恒如此肯污尊降贵折节下士，连忙还礼，说道：&ldo;刍尧之见，也未必就好，而且是一步险棋，怕六爷也不见得能采纳。&rdo;傅恒一把扯过椅子，将李侍尧按坐下去，一边吩咐人上茶，自己也坐了，在椅中又是一拱，说道：&ldo;兵凶战危，哪有万全之策？比我的好，我就用。&rdo;

李侍尧躬身还礼，坐直了身子侃侃说道：&ldo;黑查山匪众啸聚驮驮峰已有十几年。只是去年飘高和一女弟子前去传布正阳教，才真正扯旗放炮大干起来‐‐原来都是亦匪亦农，抗拒官府赋税，逼勒大户减租免租。官兵衙门来，他们上驮驮峰山寨，官兵去了他们再下山仍旧种田。其实，康熙年间这里还是一片太平。圣祖爷西征回来，东渡黄河，路过临县，百姓们曾捐燕麦一千石，车推肩扛送到军前，圣祖写了&lso;民风淳厚&rso;四个大字，至今碑碣尚在……

&ldo;但到雍正二年之后，接连来了几个坏县令，急征暴敛，苛捐杂税，名目繁多，拼命地捞‐‐倒也不为贪污，是求得个&lso;政绩卓异&rso;考评，弄得财主佃户一齐精穷。你想，这山寒土薄之地，火耗银加到一钱七分，能有不反的么？&rdo;李侍尧看一眼傅恒，说道：&ldo;六爷别以为我扯得远，其实这是致乱之源。这次即使荡平匪乱，大军一去仍旧是原来模样！&rdo;

傅恒身子向前倾了一下，微笑道：&ldo;我不是不耐烦听。我急于听听你的解围良策。&rdo;

&ldo;临县离省城四百里地，黑查山只有三百余里。我们离石到黑查山约三百里，&rdo;李侍尧目光幽幽闪烁，&ldo;钦差从省城点精锐五百名，由此向西，我星夜回县‐‐为防黑查山匪众滋扰我离石，我训了两千民兵，已经集结了一千。我带民兵由南向北向黑查山，我们在马坊会兵，趁虚进袭黑查山。这才是真正的奔袭。飘高他们就是想到了钦差要调雁门关的兵，才放心大胆地攻打临县。一来攻州打县易造声势，可以筹措军饷，二来打下临县，驮驮峰就更有凭借，就是大兵压境，西逃陕北也极便当的。&rdo;

傅恒心里忖度，这确是一步险棋，但也确实占了出其不意和兵贵神速两条先机。思量着，问道：&ldo;据你所知，飘高到底有多少兵力？&rdo;

&ldo;五千人是断然没有的。&rdo;李侍尧笑道：&ldo;地方官报匪案，这是常用的伎俩。败了好交待，胜了好邀功。&rdo;他词锋一转，变得异常犀利：&ldo;但请大人留意，当地百姓饱受官府荼毒，助匪拒官出来帮打太平拳，趁火打劫的事，那是有的。所以声势就大了。&rdo;

傅恒思量着，有这一千五百名生力军，奇兵突袭，确实可以一战。即使打不下驮驮峰，范高杰所带雁门关兵马正好接应过来。所以虽然险，几乎是万无一失。想起先祖公富察海兰率一千铁骑突袭扬州，攻城时被守城明军用铁钩子勾了锁骨帛上城墙，砍断吊杆仍旧杀得明军狼奔鼠窜。这位青年贵族顿时浑身热血沸腾，&ldo;唰&rdo;地站起身来，说道：&ldo;大丈夫立功，在此时也！&rdo;又转脸对李侍尧道：&ldo;你不要回离石，就留我身边参赞军务。我给你参议道名义。差使办下来我专折奏明圣上！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巡抚衙门要兵要饷。你写信传令，叫你离石一千民兵，限三天之内抵达马坊待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