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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第1页)

&ldo;死不死看你自己了!&rdo;刘统勋冷酷地一笑,&ldo;我不大稀罕你的什么供词。当今皇上圣明,有如煌煌中天之日,几个小小反贼,能逃得出皇纲王宪?我只觉得你替他们卖命不值得‐‐&rdo;他一抬头,见黄天霸和三四个太保,还有黄滚都进了天井,便又道:&ldo;对朝廷而言,杀你如同捏死一只蚂蚁,对你家而言,你若死就像是塌了天。我皇乃仁德之主,有好生之心。现在我给你一袋烟工夫,死活都由你自己挑!&rdo;说着摆头一示意廖富华将他带出去关在东厢房内。

黄天霸看一眼廖富华的背影,叉手一躬说道:&ldo;朱绍祖这一次筵宴,颇见功效。他的大徒弟和我拜了把子。他已传话四方,搜寻邯郸境内所有可疑之人。在筵席上有人还提供了线索……&rdo;高恒见刘统勋板着黑脸,心里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真是个角色,怪不得圣上爱他!正思量着,只见一个四十多岁油头粉面的婆娘被带进来,跪下磕了头,起身又向四周福了一圈儿。

&ldo;上头这就是刘大人!&rdo;黄滚在旁说道。&ldo;把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这是翠红楼的鸨儿!&rdo;

&ldo;是!贱人是个开行院的……&rdo;那鸨儿两腿一软又跪下了,道:&ldo;是这么档子事儿,我们院里牌头一一头号闺女小青儿这半个月接了个阔主儿……&rdo;

她说的正是燕入云。半个多月来,他几乎天天来见小青儿。这人很奇,说他是客商吧,邯郸没他的字号;说他是香客吧,没有住在庙里;说他是嫖客,却从来不打茶围不听戏。晚饭后来,半夜里走。没见过这号夜度郎,花银子像扔银子似的……那婆娘越说越流畅,&ldo;他钱多,我们行院里的人个个另眼看待他。小青儿原来有个相好的,也丢了。按本性说青儿并不喜欢他‐‐他光知道来来回回只是弄,弄得路都走不动‐‐我们院里的姑娘不喜欢这样儿的嫖客……&rdo;说得众人无不掩口偷笑。

&ldo;你说这叫可疑。&rdo;刘统勋厌恶地吐了一口唾沫,耐着性子道,&ldo;这不能叫证据!&rdo;

&ldo;是,太可疑了。&rdo;

&ldo;……还有别的没有?&rdo;

&ldo;没有了……&rdo;

&ldo;他使的什么银子?&rdo;

&ldo;台州元宝!&rdo;鸨儿目光一闪,兴奋地说道。她偷看刘统勋脸色,又压低了声调,&ldo;粉皮单边儿的,一窝细系儿丝子上头泛着青气,都是十足的成色!哎呀呀!真是爱巴物儿。乾隆四年新铸的库银,我们见都没见过呢!&rdo;

刘统勋睁圆了眼,像一只看见了耗子的猫,两手一撑,身子向前一倾,&ldo;唿&rdo;地站起身来:&ldo;台州库银!&rdo;他记得清清楚楚,乾隆二年户部请旨造台州足纹元宝以便库存。造出两千枚以后乾隆忽然降旨停造。所以这两千枚台州元宝运到北京,存在库里压根儿就没有动。这位阔嫖客从何而得?!刘统勋脸上露出一丝狞笑,问道:&ldo;他叫什么名字?&rdo;

&ldo;杨飞。&rdo;

&ldo;好极!&rdo;刘统勋格格笑道,&ldo;这会子你就赶紧回去,不拘用什么法子稳住这个姓杨的,余下的事你不管!&rdo;又转脸对高恒道:&ldo;你带人跟着去,不要惊动他,只远远盯紧他,牵他出老窝儿再说;知会邯郸府米孝祖,让他派人配合。听着了,嗯?&rdo;

高恒此时精神十足,一拱手答道:&ldo;卑职明白!&rdo;自和那鸨儿去了。刘统勋命人将二癫子带过来,问道:&ldo;想明白了?&rdo;

&ldo;小的真的什么也不知道……&rdo;

&ldo;哼,离了你这张烂荷叶,我照样儿包粽子。给脸不要脸!&rdo;刘统勋恶狠狠说道,将手一摆:&ldo;带下去,仍旧捆起来!&rdo;

二癫子迟迟疑疑跟着人走了两步,站住了脚,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内心似乎十分矛盾,忽然转过身来,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哭泣地说道:&ldo;我都说,我都说!求大人超生。我都……&rdo;他像一瘫泥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

天上忽然一道刺眼的白光,一股贼风卷着尘土掀起竹帘,接着一声石破天惊的炸雷从半空中落下,惊得正厅中人股栗变色。远处便听人吆呼:&ldo;下雨了!快跑……&rdo;

&ldo;人生三尺,世界难藏!&rdo;刘统勋隔帘望着愈来愈暗的天空,微微笑道:&ldo;破案有望。&rdo;

胡印中逃脱了这一劫。此刻,他伏在玉米地里,浑身都是泥水。天空一个明闪接一个明闪,火蛇一样在云fèng中急速地流窜着。淙淙的大雨打得玉米叶子沙沙作响,使人有身在惊涛骇浪之中的感觉。他伏卧在垅沟里,雨水将松软的黄土泡成了泥浆。他全身都被泥浆糊住了,只留着脑袋露在外边‐‐也幸亏如此,他才没有被官军发现。邯郸县的衙役和黄粱梦镇丁已经从这里搜查过三次,此刻虽然去了,远处还星星点点地晃着一盏盏灯光。

自己怎么脱身的?怎么到了这里?胡印中像在恶梦里,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

他只记得今天天气太热,中午他吃了几个甜瓜,又喝了一瓢凉水,天不黑就一阵阵肚子痛,一次次地拉稀屎。因下大雨,茅房里的粪水四处横溢,实在进去不得,只好到外边解手……最后一次回来是在天断黑时,还是那位典史,带着一群人提着灯踩着泥水,从玉米地旁的大路上径直奔向自己住的院子,自己当时还觉得好笑‐‐这么一趟又一趟地跑空腿儿,刘统勋真能折腾下头人……但一看又不对了:那镇典史没有急着敲门,却先在灯中指指点点地说什么,接着跟来的人便散开围了院子。跟着典史的三四个人也都拔刀在手支成了架子。听他高声叫门,却不是查户口,&ldo;老黄,老黄!你们燕当家的从城里回来了,醉得不省人事……&rdo;

……再接着就是开门声,几个黑影窜跃着一拥而入……自己曾想冲回去救人,但是自己只穿了一件短裤,回去只能赤手受缚……就在这犹豫间,听见院里一声兴奋的咋呼&ldo;拿住了!日他奶奶,差点勒死老子‐‐还有一个,快搜,别让逃了!&rdo;

好像就是这个&ldo;逃&rdo;字,提醒了自己……调转头就又钻进玉米地,在茫茫的雨地里狂奔。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之后,就摔在这玉米田里,昏了过去……

……天上的雷还在打,雨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哗哗的雨水顺着玉米叶子冲着他的头,连头顶的头发都洗涤得干干净净。他洗干净了手,在头上抹了一把,刚抬了抬身子立刻又躺下来。太冷!垅沟里的水冰一般的刺人肌肤。躺在这里不啻是等死,天一亮官军又会回来。粗箩过了,还要过细箩的。肚子,已经不疼了,只是一阵阵的疾风吹得头有些晕眩。他知道,一旦倒在此地,就等于是送死‐‐试着走了几步,居然还走得动!于是,拖着步子踏上了田埂,一步一滑、高一脚低一脚地向前走,他现在最要紧的是弄一身衣服,把身子裹起来,不然一定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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