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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第1页）

两门大炮喷火吐烟地响了一阵子，藏兵们似乎也懵懵了一阵子。少顷，见那大炮威力不过如此，立时醒过神来&ldo;嗷&rdo;地一阵高呼，以排山倒海之势又冲上去。小金川的寨子本就低矮，有的地方干脆是用毛竹扎起的栏栅，年久失修，已是朽若茅糙。藏兵们合力，&ldo;呀呀&rdo;叫着，猛地一推，立时轰然坍倒，几股铁流样的兵士已涌入城内，守城清兵顿时风卷残叶般败退下去。莎罗奔在骆驼背上手挥长刀，咕里咕噜用藏语大叫&ldo;切断喇嘛庙和城南的联络！生擒张广泗、庆复、郑文焕者赏牦牛一百头，二十个奴隶！&rdo;

此时双方白刃交战，刀枪相迸混战成一团，无论火枪大炮都派不上用场。在喇嘛庙和南寨门之间，到处都是刀光剑影。张广泗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肉搏战，见莎罗奔的兵不避刀枪凶悍无比，清兵冲上去，立即便被砍倒一片。庆复哪里见过这个？他像被人抽干了血的一具僵尸，两只手一齐抓着腰间的佩刀柄，木偶一样痴立不动。郑文焕咬牙挺剑，眼见不支，蹬蹬几步冲进大帐，大声禀道：&ldo;大帅，庆大人！事情紧急，预备队要赶紧拉上来，护着我们撤到喇嘛庙！再迟就来不及了！&rdo;

张广泗端坐椅中，死盯着帐外，他的近卫卫队已经投入战斗。帐外是莎罗奔亲自指挥，藏兵像cháo水一样一直向上涌，已经将大中军帐围得密不透风，亲兵们死死守着，半步不肯后退，也一个个累得眼迟手慢，不时有人倒下。良久，他才叹息一声，淡淡说道：&ldo;敌人太多了，预备队人马上吧！&rdo;郑文焕也不及答话，几步冲出大帐，双手摆旗，命令喇嘛庙方向清兵从后冲击莎罗奔部众。回首西看，炮台已落入藏兵手中。

中军副将张兴带着一千二百人马守护喇嘛庙大营，城南主帅被围，他早已瞭见，但城北城东的藏兵也在攻城，如果分兵营救，丢失了中军，整个大局顿时糜烂，他担不起这个责任。因此便令人到达维传命拔寨赶赴小金川增援。那探子走马灯一样往返传报的军情越来越不吉祥。

&ldo;报！敌军已切断我与南寨门通道！&rdo;

&ldo;报！炮台被围！&rdo;

&ldo;报！马游击战死！&rdo;

&ldo;报！敌军向西迂回，已经把南寨围住，莎罗奔亲自上去指挥，庆大人、张大帅的亲兵已经出战！&rdo;

张兴面色铁青，站在帐口，望着乱纷纷的人群厉声说道：&ldo;有没有溃逃到这边的兵？&rdo;

&ldo;有！&rdo;

&ldo;凡逃回来的，一概就地正法！&rdo;

&ldo;军门‐‐都是伤兵！&rdo;

张兴紧紧锁住了眉头，不再提这件事，问道：&ldo;达维那边的兵出发没有？&rdo;那报子正发怔间，一个浑身油汗的报子飞跑过来，报说&ldo;达维的蔡游击说，只能抽二百兵来援，没有郑军门手令，他不能弃地。援兵最快要十二个时辰才能赶到！&rdo;张兴气得无话可说，但他自己不得将令，也是不敢弃营增援，正张皇间，闻报炮台失守，炮营游击孟臣自尽。一报未了，又传来总兵任举被砍死在乱军之中，张兴一阵头晕，几乎瘫倒在地。一个亲兵大喘气跑来，禀道：&ldo;军门！张军门庆大人红旗传令，命令预备队全部投入决战，和他们会合！&rdo;

&ldo;我们北边，东边还有敌人，大帅没说大营还守不守？&rdo;

&ldo;没有！&rdo;

&ldo;娘的，这叫什么命令？&rdo;张兴恶狠狠道：&ldo;我这里一动，敌人立时就占领大营，粮糙伤兵都送莎罗奔了，就是会合也得饿死！&rdo;他将手一挥，大声道：&ldo;守粮库的三百人和所有收容伤兵坚守待命。其余的人全部增援大帅！&rdo;

中军护营从莎罗奔后方参战，只是稍稍缓解了一点主帅大帐的危急，莎罗奔见张兴大营来援，立即发令围攻帅帐的藏兵回兵应战，又命城北城东的部队绕过大营进城参战，投入全部兵力与清兵在南寨门决战。那城北的藏兵竟不绕城，轻而易举地就攻下了郑文焕的指挥中心喇嘛庙，守护粮库的三百清兵顿时做了刀下之鬼，天傍晚时，两军交战，更加激烈。由于抽了三百精壮守护帅帐，张广泗、庆复和郑文焕才得喘一口气。

茫茫苍苍的夜幕终于降临了，灰暗的天穹上大块大块的浓云从容不迫却又毫不迟疑地聚拢上来，听不到雷鸣，但电闪却在云后闪动，惨白的光照耀着遍地横尸的战场，给这暮夜平添了几分不祥与恐怖。庆复和张广泗的帅帐中点了几个火把，映着几个面色阴沉的将军，帐外清兵也点起了篝火，一晃一晃有气无力地烧着。张广泗望着外边沉沉的夜色，对身后的郑文焕道：&ldo;效清，你看敌人会不会趁夜来偷营？&rdo;

&ldo;不会。暗中难辨敌我。我们也不能偷营突围。&rdo;

&ldo;粮食呢？&rdo;

&ldo;没有，你闻这股味儿，兵士们在吃骆驼肉。&rdo;

&ldo;阿桂那边有信儿没有？&rdo;

&ldo;还是刚才报的那样，他们也受到狙击，走得很慢。&rdo;

&ldo;传令的派去没有？&rdo;

&ldo;派去了。不过命他明日凌晨赶到恐怕？……&rdo;

他不再说下去，但大家都明白、方才清理整顿，自日一战，清兵伤亡已过三分之二，莎罗奔只战死不到三百人，明日决战后果不问可知。沉默良久，庆复说道：&ldo;恐怕要有最坏打算，我们的遗折要想办法送出去。其实，莎罗奔白天说的，只是面缚一条双方不合，要能再谈一谈或者‐‐&rdo;

&ldo;现在没有&lso;或者&rso;。&rdo;张广泗苦笑着打断了庆复的话，&ldo;将军马革裹尸死于战场，这是本分！写遗折也是多余，而且现在连笔墨纸张也没有！&rdo;他仰天长叹一声，说道：&ldo;我这人，想不到在这里葬身……太大意，太轻看了这个小畜生！&rdo;庆复立即牙眼相报，也冷冷打断了他：&ldo;现在也没有&lso;轻敌&rso;可言。我看，如果阿桂不能增援过来，就要设法突围向西，和他会合。他还有三千人，坚守待援还是可行的。&rdo;张广泗此时也不能和庆复计较，遂道：&ldo;我想的也是这件事，但若突围，恐怕全军受厄，现在要收紧拳头自卫。嗯……天明之前，我军剩余的一千三百人要全部集中到帅帐周围，把死骆驼死牛全部拖来度饥，还要严令阿桂，不顾一切损失伤亡向我靠拢‐‐传令，外间篝火再点燃一倍，给敌人一点错觉！&rdo;

但张广泗的疑兵计几乎没有起一点作用。第二天一整天莎罗奔根本没有发起进攻，只见炮台上的藏兵乱哄哄地忙活着，来来往往吆喝着，不知干什么，九百残余清兵龟缩在帅帐四周，一千八百只熬红了的眼睛紧张不安地注视着周围动静，戒备着莎罗奔突然来袭。但听四周牛角号呜呜咽咽，声气相通，藏兵们在林中有的高喊、有的唱歌，却绝不出林。弄得庆复张广泗都感到莫名其妙。

&ldo;这是怎么回事！&rdo;庆复眼见云开雾散，炎炎红日已经西斜，见张广泗和郑文焕两个人也是一筹莫展，不禁焦躁地说道：&ldo;敌人不见影儿，阿桂也不见影儿，小金川无消息，南路军无消息，我们这里是一群瞎子，聋子！&rdo;现在张广泗和他一样是平起平坐的败军之将了，他自然能理直气壮地端起钦差架子，一手用指甲剔着牙fèng里塞的骆驼肉，一手慢慢甩动着，又道：&ldo;不行，我们不能坐在这里等死！再派人去和阿桂联络，叫他快些！&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