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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第1页）

&ldo;起来吧。&rdo;张广泗只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虚抬了一下手，说道：&ldo;我在你这个岁数还不过是个千总，真是后生可畏。你又是国家旧臣之后，前途不可限量！你在陕县用兵的折子在邸报上已经拜读了，很有文采。据我看来，要是犯人出狱时乘乱击之，犯人们手无寸铁，仓猝间也未必能置米某于死地，后头布置似乎蛇足了些，不知你是怎么看？&rdo;

他一开口便挑剔，而且含沙影she阿桂不过是沾了满人的光才提拔得这样快。坐在炕上的张廷玉也不禁皱皱眉头。但张廷玉为相数十年，城府是极严的，赶紧转换话题，笑道：&ldo;那些个军务细事，你们以后有日子磋商呢！阿桂先在这里见见，那边皇上还等着召见呢！回头说吧……&rdo;张广泗也是一笑，起身向张廷玉一揖，只向阿桂点了点头便出去了。阿桂骤然间产生一种压抑感，盯着张广泗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才回转头来，笑着对张廷玉道：&ldo;中堂还有什么训诫，尽管吩咐。&rdo;

&ldo;哪有甚么训诫？&rdo;张廷玉笑道：&ldo;广泗是很能带兵的大帅。你呢，毕竟初出茅庐。要懂得，兵者凶也。兵凶战危，这是个大宗旨，所以临兵御下不能和地方官那样敷衍。你没有专阃之权，在营里要听从号令，与主帅和衷共济‐‐我听说你不象有些满人那种骄纵，聪明肯读书这个长处人所难能。现在国家并没有大兴兵，趁空儿读点兵书才是，不要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好好习学武事，总归起来就这么一句。也许你现在觉得我这些话空，将来你就明白了。老一代能带兵的为数不多了，也就是岳钟麒、张广泗吧？新一代的还没有起来，所以只要有苗头，升迁提拔是很快的。傅恒也是文官，这次出钦差，皇上就命他在江浙指挥阅兵。如今读的都是兵书，留心军务比政务还卖力呢！文改武是真正的器重，你自己一定不要当寻常事看！&rdo;正说话间高无庸进来，说道：&ldo;张相，皇上叫你和阿桂进去呢！&rdo;张廷玉和阿桂忙起身答应一声：&ldo;是。&rdo;便跟着高无庸一同去养心殿。

二人一进养心殿天井院便听&ldo;当啷&rdo;一声，似乎殿内掼碎了什么。细听时，乾隆正在殿内大声训斥人：&ldo;这件事求谁也没用，你去告诉她，求人不如求自己！顺便去慈宁宫回老佛爷，就说朕已经处置过了，下晚过去请安，朕亲自和老佛爷说！&rdo;张廷玉和阿桂忙站住了脚，听殿内似乎有人赔着小心低声说话，又听乾隆不耐烦地说道：&ldo;知道了！你唠叨个什么？传旨去吧！&rdo;接着便见六宫都总管太监戴英脸色煞白连声退出来，经过二人身边时，戴英只向张廷玉打了一躬便匆匆离去。张廷玉带着阿桂进来，见乾隆背着手在东暖阁木隔子前来回踱步，兀自满脸怒容，几个宫女蹲在地下正收拾摔碎了的瓷碗片。二人见了礼，张廷玉问道：&ldo;主子生气了！&rdo;

&ldo;不为公事。&rdo;乾隆舒了一口气回身坐在炕上，说道：&ldo;谆妃今儿为点子小事，大棍打死了一个宫女。听说朕要处分，她自己面子不够，又拉上那拉氏去老佛爷那儿撞木钟。戴英是老佛爷派来的。如今宫里风气和外头一样混帐，瞧准了朕讲孝道，动不动就求太后‐‐&rdo;说着端杯，却是空的，便命：&ldo;给朕奶子！赏张廷玉参汤，赏阿桂茶！&rdo;

二人各接赏赐谢恩，张廷玉徐徐进言：&ldo;主子犯不着为这点小事生气，我朝历来皇后宫嫔深仁厚德，杀婢的事不常有。要放在前明，每天都要从后宰门抬出去五六个尸体，根本不值一提的。&rdo;&ldo;朕已经废了她的妃位，&rdo;乾隆道，&ldo;虽说有主奴之分，人命至重。先帝在时，太阳底下都避开人影子走路。前头有几个宫人犯过处分，有上吊的有投井的，那毕竟是他们忍不得气自尽，哪有好好的一个大活人，为端茶烫了手，申斥时分辩了几句，就用大刑立毙于杖下的，传到外头什么名声？后来子孙们如法效仿，不定酿出什么祸呢！&rdo;乾隆说着，已是平息了怒气，对阿桂道：&ldo;衡臣和你谈过了？见着你家主帅张广泗了吧？&rdo;

&ldo;是。&rdo;阿桂正听得发怔，忙躬身回道：&ldo;主子栽培恩高于天！奴才有两个想不到，想不到改了武职，想不到升迁这么高。奴才原来的心思，不拘哪一道哪一府，好好作个循吏，实实在在给朝廷办点事，造福一方百姓。改了武职，什么都得从头学起。&rdo;

乾隆点点头，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凝视了阿桂一会，说道：&ldo;衡臣是朕的股肱，朕有什么说什么。朕起用你，心里并不存满汉之见。庄友恭、钱度不都是汉人！朕原想靠老臣办事，但现在看来靠实不得。父皇使的都是熙朝的人，传到朕手里都老了。朕还年轻，得作养一批年轻的上来，慢慢取代。廷玉、鄂尔泰他们都是好的，是几十年精中选精选上来的，已经经历了几代，现在该退的退不下去，就为后继无人。衡臣，你平心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rdo;张廷玉忙道：&ldo;主上真正是深谋远虑！人才在在都有，只是没有用心剔厘选拔，这是宰相之责。臣心里十分愧怍。&rdo;乾隆笑道：&ldo;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这是谈心么！至于说文职武职，没有一定之规。朕要的是文武全才，改了武职仍要读书，要有志气。朕要作圣祖那样的一代令主，你们也要争口气，当有守有为的贤臣。朕没有更多的嘱咐，你跪安吧！&rdo;

二十一议减租君臣论民政吃福橘东宫起事端‐‐

张廷玉看着阿桂的背影，心中十分感慨，往日象他这样的官只是例行召见，略问一下职守情形就退的，今日接见，乾隆几乎没让阿桂说什么话，自己却推心置腹将心思全倒了出来。张廷玉到现在才明白，乾隆不肯放自己还山，并非不体贴，而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代替。思量着，张廷玉道：&ldo;皇上治国用人审慎大胆，奴才心里佩服之至。不过据奴才看，瞧准了就可大用。昔日高士奇不到三十岁，圣祖于一日内七迁其职。奴才也是二十多岁就进了上书房。皇上雄才大略，追随皇上朝夕办差，也是历练，不一定拘泥资格。&rdo;&ldo;你这话朕也想过。&rdo;乾隆沉思道，&ldo;圣祖初政，南明小朝廷还在，内有三藩割据，其实还是乱世。现今国家承平已久，虽是人才济济，但侥幸求恩之徒混杂其间，不象乱世那样易于识别。且现在可以从容择善而用，这是和圣祖时不一样的。大前年果亲王家演堂会，唱《铡美案》，一刀铡下去，红水流了满台，允禟的儿子叫‐‐弘昼的吧？‐‐当时就吓昏了过去。十四叔家老二弘明，厨子宰鸡都掩起面孔不敢看。放在圣祖时那不是大笑话？傅恒在芜湖阅兵，不请旨杀了两名迟到的千总，芜湖将军上奏说&lso;傅恒行法三军股傈&rso;，意思是过苛了，朕批本骂他&lso;武戏&rso;，笑话，连违纪军官都不敢杀，那叫将军？要行善，莫如去当和尚！&rdo;

他长篇大论的讲说，张廷玉听得心服口肌，叹道：&ldo;奴才是跟了三辈主子的人了，行将就木，不得亲睹大清极盛之世了。&rdo;

&ldo;也许你见得上，也许见不上。&rdo;乾隆目光炯炯望着远处。&ldo;但朕盼你见得上。你们那一代有你们那一代的功业，子曰&lso;逝者如斯&rso;指的是河川，没有圣祖、世宗艰辛开创，朕也只能徒具雄心而已。&rdo;他下了炕，缓缓踱着步子，好象要把遥远的思绪拉回来似的，默思片刻，松弛地一笑，说道：&ldo;苗疆是平定了，但大小金川。策凌策妄布坦准葛尔部叛服不常，朕必要根绝了这些疆域的乱源。现在关紧的是内地政治还不修明，许多事不从这个根上去作，就会事倍功半。&rdo;张廷玉笑道：&ldo;主上是不是为内地白莲邪教忧虑&rdo;乾隆摇头道：&ldo;白莲教不是源。地土兼并、差役不均、田主佃户势同水火，富的越富，穷的愈穷。人穷极了什么事做不出？邪教能在中原、南方立定，凭的就是在教内相互周济教友，收买了人心。把政治弄好，摆平了各方干系，富者乐善，穷者能度生营业，白莲教就没了作乱的根基‐‐傅恒的几份析子你看过了吧？&rdo;&ldo;奴才看过了。&rdo;张廷玉忙道：&ldo;还有甘肃夺佃的事闹得也凶。国家免赋，原为普泽众生，这是莫大的善政，当中被富人吞了一大半，这不是小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