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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第1页）

&ldo;是又怎么样？&rdo;刘康昂着头不看刘统勋一眼，&ldo;与我有什么干系？&rdo;

&ldo;我要你掉转头来看看！&rdo;

&ldo;怎么，你不敢？！&rdo;

刘康运了运气，一下子掉转头来，但那死气沉沉的棺材似乎有什么魔力，他瞟了一眼低下了头，似乎不甘心地又看了一眼，却是目光闪烁，始终不敢正视。

&ldo;你是读过书的，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rdo;刘统勋淡淡说道，&ldo;这里头的尸体是你一手致死的，你自然不能正视这冤魂！我劝你早早认了实情，免遭皮肉之苦，那贺露滢也不须曝尸遭检，或可稍减你的罪戾。&rdo;刘康仰着头、满不在乎地看着刘统勋，说道：&ldo;刘延清，我原以为你是好人，真是走了眼了！我在山东赈灾，你去看过，我是不明事体的人吗？灾民们都称我是刘青天！&rdo;&ldo;你要贪天之功么？赈灾是皇上的恩典？&rdo;刘统勋冷笑道：&ldo;山东藩库在你任上无缘无故短缺银子一万七千两，就是没有这个案子，朝廷也要审问明白的！&rdo;

刘康晃了晃脖子上的铁链，哼了一声道：&ldo;我是贪官，你查去好了，我不耐烦和你嚼老婆子舌头。&rdo;刘统勋断喝一声道：&ldo;现在问的是贺露滢一案。贺露滢是怎么死的？&rdo;&ldo;我早就回你大人的话了。&rdo;刘康一脸揶揄之色，&ldo;你大人问了，犯官也&lso;招&rso;了，他是上吊自尽死的&rdo;

&ldo;当时验过尸么？&rdo;

&ldo;验过！&rdo;

&ldo;本钦差信你不过，&rdo;刘统勋冷冰冰说道，&ldo;今日要开棺验尸‐‐来人！&rdo;

&ldo;在！&rdo;

&ldo;开棺！&rdo;

&ldo;扎！&rdo;

几个仵作答应一声，转回小桌旁，互相含着酒满头满身喷了，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凿、撬棍来到棺前，一阵叮叮当当砸击，随着一声极难听的&ldo;吱呀&rdo;响声，厚重的棺材盖已经磨转到一边。此时场上鸦雀无声，都把目光she向几个仵作的动作。只见一个仵作头儿熟练地取出一把长钳子，似乎把尸体从头到脚夹了一遍。又忙着要银针，在已经糟烂不堪的贺露滢尸体上一处一处下针，贺李氏立时在旁呜呜咽咽放了声儿。顺天府尹杨曾坐不住，起身到贺氏跟前抚慰了几句什么，便踱到棺材旁边，亲自查看仵作拔出的一根根银针。那老仵作看一眼杨曾，见杨曾点头，便来到刘统勋公案前，拱手禀道：&ldo;验得贺露滢尸体一具。头、胸、腹、骨胳各处无伤、项下喉骨、颚骨有绳勒伤痕两处。银针刺探，全身无中毒症候，唯胸膈骨下一处银针微黄，应系尸体受腐之故……&rdo;

仵作说到&ldo;全身无中毒症候&rdo;全场观众已是大哗，声音低一阵高一阵，有人竟高喊，&ldo;打死这个泼妇！&rdo;还有的人鼓噪：&ldo;刘统勋是昏官，请阿隆柯大人主审！&rdo;一片骂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此时刘康提起了精神，却是一声不言语，头昂得高高的，两眼直盯盯地看着刘统勋。满眼都是怨毒：看你怎样收场。连站在圈子边的乾隆，手心里也全是冷汗。

&ldo;吵叫什么？！&rdo;刘统勋大喝一声，霍地站起身来，&ldo;啪&rdo;地一声堂木爆响，&ldo;这是国家法司衙门！顺天府抓住为首的，枷号！&rdo;他起初也被仵作的报说激得浑身一颤，但他是亲审此案的主官，刘康杀人，有目击人、有血衣，各色人他曾分别勘问，除了刘康和三瑞抵死不招外，人证物证俱实，此时怎么会验得无毒？思量着，刘统勋走到那老仵作身边，问道：&ldo;你叫什么名字？&rdo;

&ldo;回大人，&rdo;老仵作脑门上沁出汗来，&ldo;小的范印祖。&rdo;

&ldo;作这行当多少年了？&rdo;

&ldo;小的三代都是仵作。&rdo;

刘统勋看了看棺中贺露滢的尸体，没有腐烂完的皮肉包着白森森的骨头，发出一阵阵呛人的恶臭味，贺露滢的颚下勒得骨头都凹进一道。他一声不言语，取过一根银针插入尸体口中，又取一根插在咽喉间，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尸体。少顷，刘统勋将两根针轻轻拔了出来，只见半截针银光闪闪，半截针已经黑紫斑驳。刘统勋满意地笑了笑，举针问道：&ldo;范祖印，你受了何人指使，敢这样丧天害理？你不懂王法，连仵作行规矩也不懂么？&rdo;他轻蔑地将针扔到刘康面前，格格笑着回到了座位上。

&ldo;大大大……人！&rdo;那仵作惊恐地看着刘统勋。爬跪几步，语不成声地号叫道：&ldo;是是……&rdo;

&ldo;是什么？&rdo;

范印祖畏缩地看了一眼杨曾，口吃了半日才道：&ldo;是小人学艺不精……&rdo;&ldo;我不是做仵作的，尚且知道毒从口入，由咽而下，你竟敢如此跟我支吾！&rdo;刘统勋大怒，啪地一击公案，人们以为他要发作范印祖，不料他挥手指定杨曾，厉声喝道：&ldo;撤他的座，摘他的顶子，剥他的官袍！&rdo;

杨曾早就惊得面白如纸，听范印祖没敢攀自己，刚缓下一口气，不料刘统勋向范印祖虚晃一枪，猝不及防间已把锋芒指向自己，连发怔的工夫都没有，被身后戈什哈猛力一推，已经离座，顷刻之间冠袍已被去了。此时他才稍稍回过神，颤抖着两腿欲立不能、欲跪不甘，结结巴巴问道：&ldo;刘……大人，这是……&rdo;

&ldo;范印祖，&rdo;刘统勋目中出火，恶狠狠地一笑，&ldo;你现在放胆说，是哪个目无皇宪的混蛋指使的你？&rdo;

乾隆见刘统勋霹雳闪电地处置京兆尹这样的大员，也是心头一震，听见这话，不禁心头又是一热，喃喃说道：&ldo;此人忠臣。&rdo;讷亲挨乾隆身站着，也叹息一声：&ldo;是，不但忠，而且能。眨眼之间杨曾变成平民，他难逃国法了。&rdo;说话间范印祖已经手指杨曾，说道：&ldo;就是他！他前日叫我去，说皇上有意周全刘康。这案子扯得太久，早已是说不清楚的事了，若验出毒来更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得超生时且超生，没来由做恶人。又赏了我二百两&lso;酒钱&rso;……&rdo;他话没说完，杨曾已经瘫晕在地。

&ldo;架他下去！&rdo;刘统勋勃然大怒，似乎在平息自己冲动的情感似的定了定神，&ldo;这是案中之案。本钦差自当奏明当今，依律处置‐‐刘康，你如今怎么说？&rdo;

刘康已经伏在地上不能说话。一个衙役扳起他肩头&ldo;噗&rdo;地喷了一口水，他才悠悠醒转过来。他的精神已完全崩溃，反来复去呐呐说道：&ldo;命该如此……我都认了……贺道台……你不要缠我，欠命还命，欠命还命！&rdo;他声音嘶哑凄厉，面孔扭曲得不成人形，惊恐地望着棺材，象是那棺材长了腿正在逼近他，遮着满是油汗的脸蹭着往后退：&ldo;你不要过来、啊？！不要！欠命还命，欠命还命！&rdo;

高无庸去后，傅恒立刻叫人备马，说要出府，棠儿从里屋出来道：&ldo;昨儿回来，见皇上奏事，马不停蹄地忙到现在，还不松泛一下，又要哪里去？&rdo;傅恒笑道：&ldo;我想去见见张廷玉，有些细事皇上自然不能一一料理，还是要多听听这位老相爷的。&rdo;棠儿揶揄道：&ldo;你如今也是相爷了，还是国舅爷宰相，自然以国事为重了！&rdo;